段青時應該認真地把他做的這份早飯吃光,不吃的話也沒關系,就像昨天一樣,他可以把小熱狗當做午飯,反正他也很討厭在中午下樓,白白浪費半個小時的午睡時間。
帶著一份歸屬未定的早飯,鐘知意哼著歌出發(fā)了。
昨天他用兩條煙,已經(jīng)和段青時居住小區(qū)的安保成為好朋友。他把車開到停車場入口,那位姓袁的大哥幫他打開道閘門的時候,甚至像對待這里真正的業(yè)主一樣端正地向他敬了一個禮。
當然,也可能是向中華煙敬禮。
并不是任何一個人只送一些禮物就能拿下老袁,這和他的個人魅力和語言藝術也有一些關系。老袁已經(jīng)完全相信3棟26樓的住戶和他是一對正在鬧小別扭的情侶。
鐘知意把車開進地庫,貼著段青時的車停下了。
老袁能放他進地庫,但門禁的權(quán)限卻給不了,鐘知意像昨天一樣,跟在別人后面進了電梯廳,又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一層一層爬到了26樓。
鐘知意最近健身很有效果,爬一趟26樓只用了五六分鐘。他貼著門板仔細聽了聽,房間里很安靜,段青時應該還沒起床。
鐘知意四處看了看,抽出花瓶里的一束假花,從保溫袋里拿出一支自己養(yǎng)的多頭玫瑰插進花瓶里。
今天帶的這支是曼塔,低飽和度灰調(diào)的紫,很冷艷的顏色,像段青時現(xiàn)在面對他時的樣子。
在鞋凳上坐下,他把圍巾繞了個圈墊在腦袋后邊兒,靠著墻壁閉上了眼睛。
其實根本沒有想好怎么回答段青時的問題,但他還是來了。
他知道在段青時看來,他莫名其妙,反復無常,說走就走,現(xiàn)在不給任何答案和理由地說回頭就要回頭,可他已經(jīng)沒辦法再等。
一周前他去參加一場聚會,中途去洗手間,返回時在走廊的拐角,聽見秦弋陽和喬敏行在聊段青時。
秦弋陽說:“咱段總沒救了?!?/p>
喬敏行問他怎么了。
秦弋陽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昨天我去他家,一個人在家躺著發(fā)高燒呢。我急死了,趕緊給人弄醫(yī)院去了。我說你想要什么樣的人沒有啊,總這么寡著干什么,病了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他燒得都不清醒了,聽見我和他說這個,強撐著掀開眼皮兒,給我來了句,沒鐘知意,也不會有別人。我真服了,我哪句話提鐘知意了?鐘知意到底喂他灌什么迷魂湯了?”
喬敏行后來說了什么,鐘知意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天走廊上的燈光很亮,照得他的眼睛很痛。
就像劉醫(yī)生所說,治療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年兩年三年,很多年,在這種漫長里,段青時最需要人陪伴但沒人陪他的時刻會有多少。
只是這樣想一想,鐘知意就沒有耐心等自己徹底好起來了。
他本來以為段青時至少要給他一段時間的臉色看,沒有想到,段青時和他見面的第二天,就急于要一個他回頭的理由和答案。
怎么說。
說哥這么多年,你一直最怕用愛做借口去束縛我,給我百分百的自由,想要的和需要的一切。甚至我連有點小磕碰都不高興,但我病了,病到時?;孟朊魈斐鲆粓鲆馔馑赖?,這樣就不用對自己的死亡負任何責任,也不會對不起任何人。
這就像養(yǎng)一株心愛的小草,定時澆水,按時施肥,修剪枝葉,時刻觀察它的狀態(tài),是該曬太陽還是應該通風,你用盡全力,滿意地看著它因為自己的精心照顧而一直蓬勃的生命力,可有一天,你卻突然發(fā)現(xiàn)它的葉片脈絡里早就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