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沖進主車間時,染缸里的黑色纖維已經(jīng)織成了半個人影——沒有頭,只有軀干和四肢,皮膚是用碎布拼的,每塊碎布上都繡著個小小的“怨”字。馬燈的光晃在人影上,碎布泛著黑紅色的光,像剛浸過血。
“這是……張萬山的怨念分身?”林夏嚇得往陳念身后躲,手里攥著陳默的夾克,夾克的灰麻線突然繃緊,像被什么東西扯著。
周建國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手里拿著那枚紅絲線頂針,臉色慘白:“不是分身,是‘怨念繭’!染缸底的碎布是蘇玉的本命纖維,張萬山的怨念附在上面,想重新織出本體!”他擼起袖子,手腕上的三道劃痕又滲出血來,“蘇玉在幫我們壓制,可她的力量快不夠了!”
林穗往染缸里看,缸底泛著淡青色的光,是蘇玉的絲線!可那些絲線正被黑色纖維一點點吞噬,像被墨水染黑的白紙。突然,缸里的水“咕嘟”冒起個泡泡,泡泡里映著蘇玉的臉,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穗穗……碎布……救我……”
“蘇玉!”林穗大喊,剛想往染缸邊沖,卻被陳念拉住。
“不能靠近!”陳念抱著布偶,布偶的紐扣眼睛亮得發(fā)紫,“怨念繭沒織成,煞氣最重,靠近會被吸進染缸,變成碎布的一部分!”她從包里掏出外婆的遺書,紙頁被風吹得嘩嘩響,“外婆寫了‘碎布需用本命血縫’——你的血是抗咒印血,周建國的血是懺悔血,蘇玉的血在針線盒的紅絲線里,三血合一,才能把碎布拆開!”
林穗趕緊掏出針線盒,紅絲線纏在指尖,泛著淡青色的光——是蘇玉的血!她用縫影針戳了下虎口,血珠滴在紅絲線上,絲線瞬間變紅。周建國也伸出手,手腕的血滴在絲線上,紅絲線竟慢慢變成了淡紫色,像摻了墨水的顏料。
“把絲線扔進染缸!”周建國大喊,林穗趕緊把紅絲線往染缸里扔。絲線一碰到水面,突然“唰”地散開,像一張網(wǎng),把黑色的怨念繭纏住。繭里傳來張萬山的慘叫聲,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你們……敢拆我的繭!”
怨念繭突然膨脹,碎布上的“怨”字亮得刺眼,竟把紅絲線網(wǎng)撐得變形。染缸里的水翻涌得更厲害,黑色的纖維往上飄,纏在繭上,繭慢慢變大,竟長出了頭——是用黑布拼的頭,眼睛是兩個黑洞,死死盯著林穗手里的針線盒。
“蘇玉的血……我要蘇玉的血!”張萬山的聲音從繭里傳出來,像生銹的鋸子在拉布料,“有了蘇玉的血,我就能織出不死身!”
缸底的淡青色光突然變亮,蘇玉的影子從水里飄出來,手里舉著塊白色的布——是她的本命布!布上的“玉”字泛著光,竟慢慢織成一把小小的剪刀:“穗穗,剪碎它!用本命布剪碎怨念繭!”
林穗趕緊從針線盒里拿出本命布,布一碰到她的手,突然變成一把白色的剪刀,刀刃泛著淡青色的光。她握著剪刀,往怨念繭沖過去,剛靠近,繭上的黑絲線突然飄起來,纏在她的手腕上,像毒蛇似的,越纏越緊。
“林穗姐姐!”周嶼大喊,抱著藍布偶沖過來,布偶的眼淚滴在黑絲線上,絲線竟慢慢變脆,“哥!幫林穗姐姐!”
周陽的影子從藍布偶里飄出來,淡藍色的影子纏在黑絲線上,絲線“滋啦”響了一聲,像被燒斷的塑料。陳念和林夏也沖過來,陳念抱著1953年的布偶,布偶的紐扣眼睛發(fā)出藍光,照在怨念繭上,繭上的碎布開始剝落;林夏則拿著陳默的夾克,夾克的灰麻線飄起來,纏在繭的脖子上,像一根絞索。
“剪!”蘇玉大喊,本命布剪刀突然變亮,林穗咬咬牙,舉起剪刀,狠狠往怨念繭的胸口剪下去——“咔嚓”一聲,繭上的碎布裂開一道口子,里面滲出黑色的液體,像壞掉的墨汁。
張萬山的慘叫聲更響了:“不!我的繭!”繭突然炸開,黑色的纖維往四周飛,像漫天的黑雪。林穗趕緊用本命布擋住,纖維一碰到布,竟慢慢變成了白色,像被陽光曬化的雪。
等纖維散完,染缸里的水恢復了平靜,蘇玉的影子飄在水面上,臉色還是慘白,卻比剛才好了些。她手里拿著塊碎布,上面繡著個小小的“謝”字:“謝謝你們……可張萬山的怨念根還在,染缸底的碎布沒清干凈,他還會回來的。”
林穗蹲在染缸邊,往缸底看,缸底沉著一層黑色的碎布,像厚厚的泥。她伸手去撈,指尖剛碰到碎布,突然“嘶”地抽了口氣——碎布竟咬了她一口!不是真的咬,是一股寒氣順著指尖往上爬,像被冰針扎了。
“這碎布……有意識?”林夏湊過來,不敢碰,只用手機照了照,“上面還有針腳!”
林穗仔細一看,碎布上果然有細密的針腳,走勢扭曲,像張萬山怨念繭上的“怨”字。蘇玉的影子飄過來,指尖碰了碰碎布,碎布竟慢慢縮成一團,像害怕似的:“這是我當年被絞碎的布料,被張萬山的怨念養(yǎng)了七十年,有了自己的意識,叫‘怨布’。”
“怨布?”陳念皺起眉,“怎么才能徹底清干凈?”
蘇玉的影子嘆了口氣,飄到3號織機旁,針桿上的鎮(zhèn)怨符泛著淡紅色的光,卻比之前暗了些:“要把怨布燒成灰,混著18個影魂的眼淚,撒在織機上,才能封死怨念根。可18個影魂已經(jīng)回家了,只有周陽的影魂還在……”
“我哥的影魂在!”周嶼趕緊舉起藍布偶,布偶的破洞處又滲出眼淚,“還有陳默的殘魂,在夾克上!”
林穗突然想起小姑娘的兔子布偶:“那個兔子布偶上有蘇玉的絲線,也算半個影魂!還有巷口賣豆?jié){的王師傅,他說小時候見過穿藍工裝的女人,說不定也沾過蘇玉的氣息!”
蘇玉的眼睛亮了:“對!只要沾過我氣息的人或物,都能湊成‘偽影魂’,18個偽影魂,也能代替真影魂!”她飄到林穗身邊,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明天去老巷找沾過我氣息的人,怨布不能等,張萬山的怨念根在夜里會變強。”
林穗點點頭,握著本命布剪刀的手緊了緊——她以為結(jié)束的影子局,原來只是開始。染缸底的怨布,沒散的怨念根,像一根根沒縫完的線頭,等著她去理順,去縫補。
走出主車間時,天已經(jīng)黑了,紡織廠的煙囪不再冒黑煙,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冷。周建國看著染缸的方向,嘆了口氣:“七十年的怨念,哪能這么容易清干凈。蘇玉這孩子,苦了一輩子。”
林穗摸了摸虎口的疤痕,不疼了,卻帶著股淡淡的涼意。她抬頭看向老巷的方向,兔子布偶的淡青色絲線在夜空里飄,像一盞小小的燈,指引著方向——明天,又要開始縫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