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郊外的廢墟?!标惸难凵褡兊娩J利,“當時我以為只是偶然,現在看來,可能有人在故意偽裝成黑暗生物,挑起沖突?!?/p>
陸海峰也湊了過來,看到鷹徽后,眉頭緊鎖:“獵魔公會不是已經覆滅了嗎?怎么會……”他的聲音里少了幾分之前的強硬,多了些許困惑。而伊娃和馬庫斯聽到“獵魔公會”四個字,同時抬頭看向石桌上的照片,馬庫斯率先開口:“如果真的是他們在搞鬼,那我們之前認定的‘黑暗生物傷人’事件,會不會也有問題?”伊娃也跟著點頭,語氣里帶著一絲釋然:“阿爾弗雷德大人,我覺得陳默的調查方向很重要,或許我們該先查清楚真相——總不能讓真正的壞人躲在后面挑事?!?/p>
兩人的表態像一盆冷水,澆在陸海峰心頭。他猛地轉頭看向他們,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你們也相信這些鬼話?難道忘了萊昂納多大人的囑托?”
“陸兄,我們沒忘囑托,但也不能被仇恨蒙住眼睛。”馬庫斯的語氣帶著歉意,“照片里的畫面,還有獵魔公會的標記,都值得我們去驗證?!币镣抟哺胶偷溃骸鞍柛ダ椎麓笕说臎Q定是對的,現在自相殘殺沒有意義。”
看著曾經最要好的同伴站到了對面,陸海峰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泛白。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議事廳里的人,最后落在阿爾弗雷德身上,語氣冰冷:“我給你時間查,但我不會停下我的事?!边@句話說得含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沒人知道,他心里已經盤算著,要私下循著萊昂納多留下的標記,去驗證那些“黑暗生物”是否真的如陳默所說溫順。他轉身走到議事廳的角落,背對著眾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杖上的纏繩,眼神里滿是掙扎與堅定,一個離開的念頭在心底悄然生根,只是他沒說出口,只當是給自己留一條后路。而他腕間的沉香木珠,此刻正微微發燙,那是詛咒之力與避厄砂相互碰撞的征兆,可他只當是自己情緒激動所致,未曾多想。
“或許沒徹底覆滅。”阿爾弗雷德沒有深究陸海峰話里的深意,只是站起身,握緊了手里的圣光權杖,“不管是誰在背后搞鬼,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查清真相,而不是自相殘殺。”他看向陸海峰,語氣緩和了一些,“陸兄,我知道你心里的仇恨,但請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他們一點時間?!?/p>
陸海峰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松開了攥緊的手杖,只是臉色依舊難看,沒有回頭。
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又看向陳默:“你繼續查獵魔公會的殘余勢力,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訴我?!?/p>
“是?!标惸瑧?,重新坐回角落,目光落在散落的照片上,若有所思。
議事廳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只有石桌上的地圖還泛著微弱的光。阿爾弗雷德看著地圖上那些紅色的叉號,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打破父親留下的仇恨循環,讓圓桌騎士真正成為“守護”的象征,而不是“殺戮”的工具。角落里的陸海峰則望著墻壁上的騎士徽章,想起祖父教他練棍時說的“習武是為了護人,不是殺人”,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可很快又被仇恨覆蓋,他悄悄摸出懷里藏著的舊地圖,指尖在標注著“狼人聚落”的紅點上停頓許久,最終還是將地圖塞回了內袋。
這場議事結束后的第三天,陸海峰便以“追查狼人蹤跡”為由,獨自離開了倫敦。他不知道,就在他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倫敦郊外的秘密議事廳里,時間徹底凝固了——阿爾弗雷德仍保持著握著權杖的姿勢,指尖停留在藍寶石戒指上;陳默剛要推眼鏡的動作僵在半空,目光還落在散落的照片上;伊娃低頭盯著皮鞋尖,指節的泛白未曾褪去;馬庫斯轉頭看向地圖的側臉,帶著一絲猶豫與釋然……洛基的詛咒終是顯形,除了因避厄砂逃脫的陸海峰,其余十一位騎士都被永遠定格在1941年的那個夜晚,成了時間長河里靜止的雕像,唯有石桌上的地圖,還在默默見證著未完成的真相。
時光一晃,五十余年過去。1995年的倫敦,霧比當年更淡了些,可那間秘密議事廳的門,再也沒人打開過。而陸海峰,也從挺拔的青年變成了兩鬢斑白的老人。他依舊穿著盤扣唐裝,只是手杖上的纏繩磨出了毛邊,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三年前,他在唐人街遇到了同樣來自江蘇的寡婦林秀,她在倫敦開了一家小小的茶館,氤氳的茶香里,兩人聊起故鄉的青石板路與油紙傘,脾性相投的情愫漸漸蔓延。上個月,林秀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他本想取名“陸念祖”,寓意“不忘先祖,亦念新生”,卻沒曾想,這名字最終會在故鄉的土地上,以另一種形式定格。這些年,他偶爾會想起阿爾弗雷德與陳默,也曾試圖聯系騎士團,卻始終沒有回音——他只當是騎士團的隱秘規矩,從未想過,那些曾經并肩的同伴,早已被時間永遠困在了半個世紀前的夜晚。
這天清晨,陸海峰抱著襁褓里的孩子,站在公寓的陽臺上,看著倫敦的朝陽穿透薄霧。孩子的小手攥著他的手指,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手背,讓他想起五十年前在議事廳里的爭執,想起那些被他認定為“怪物”的黑暗生物,想起伊娃和馬庫斯當年未說出口的猶豫——他后來才從偶然得到的情報里確認,獵魔公會確實偽裝成黑暗生物挑起過沖突,而那些被他記恨多年的狼人,真的在西伯利亞邊境守護著人類村莊。
他輕輕拍著孩子的背,眼神里滿是溫柔。這些年,他早已不再執著于“斬除黑暗”,只是偶爾摩挲著手腕上的沉香木珠,會想起祖父臨終的模樣,想起倫敦議事廳里的燈光。懷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林秀從屋里走出來,接過孩子柔聲哄著:“是不是想回江蘇老家了?我看你這幾天總對著那張舊地圖發呆?!?/p>
陸海峰看著妻子和孩子,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嗯,想帶你們回去。這里的霧,終究不如故鄉的炊煙暖?!彼麤]說的是,他想帶著孩子遠離騎士團的陰影,遠離那些仇恨與殺戮,讓孩子在陽光下長大,不必再像他一樣,被過往束縛半生。
當天下午,陸海峰收拾好行李,將刻著“第五席”的騎士徽章輕輕放在抽屜最深處——徽章下墊著那張泛黃的舊地圖,標記“狼人聚落”的紅點早已被歲月暈開。他又把那根陪伴了五十余年的圣光手杖留給了陳默的公寓信箱,手杖下壓著一張紙條,只有簡單的“此程歸鄉,勿念”六個字。做完這一切,他抱著孩子,牽著林秀的手,走進了倫敦的機場。飛機起飛時,他看向窗外漸漸變小的城市,霧靄中的圣保羅大教堂尖頂若隱若現,心里沒有不舍,只有一種釋然——他終究沒有說出“離開”的話,卻用行動給自己的騎士生涯,畫上了一個溫暖的句號。
回到江蘇故鄉的那個午后,陽光正好,老宅院墻上的爬山虎綠得發亮。陸海峰帶著林秀和孩子去派出所辦理戶口登記,木質柜臺后,負責登記的民警筆尖一頓,抬頭問:“孩子名字是?”陸海峰剛要說出“陸念祖”,懷里的孩子突然伸手抓了抓他的衣領,發出一串咿呀的笑聲。林秀在一旁笑著補充:“他爸說,念著先祖,也盼著孩子往后行事有準則?!泵窬牪砹艘?,在戶籍本上一筆一劃寫下“陸則”二字。陸海峰看著那兩個墨色的字,愣了愣,隨即笑了——也好,“則”有準則、規矩之意,正好契合他對孩子的期盼。他輕輕摸了摸孩子柔軟的胎發,低聲道:“以后,你就叫陸則了?!?/p>
往后的日子,陸海峰把倫敦的過往徹底藏進了老宅的樟木箱。他翻出祖父留下的拳譜,在院子里搭了個簡易的練棍場,每天清晨教鄰居家的孩子打拳練棍,不再灌注圣光,只教些強身健體的招式;林秀則把老宅的前廳改成了小茶館,煮茶的銅壺在煤爐上咕嘟作響,茶香混著隔壁包子鋪的熱氣,飄滿了整條青石板街。陸則滿周歲那天,陸海峰抱著他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手腕上的沉香木珠被陽光曬得溫熱——這串珠子陪他走過倫敦的霧巷,躲過洛基的詛咒,如今終于能安安穩穩地貼著肌膚,再無灼熱的征兆。他看著孩子伸手去抓飄落的槐樹葉,突然想起五十年前議事廳里的石桌,想起陳默推眼鏡時的輕響,想起阿爾弗雷德指尖的藍寶石戒指,心里泛起一陣模糊的悵然,卻很快被孩子的笑聲沖淡。
而此時的俄羅斯西伯利亞邊境,卡倫正坐在雛菊田里,銀灰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臉龐依舊是數十年前的模樣——狼王血脈徹底激活后,時間仿佛在他身上靜止,只有木屋前的雛菊枯了又開,見證著五十余年的流轉。他突然抬起頭,望向西方的天際,銀灰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微光——并非感知到了陸海峰的歸鄉,而是捕捉到了倫敦方向傳來的、凝滯的時間氣息。那氣息像一塊沉在深海的冰,帶著北歐神只特有的狡黠與冰冷,讓他想起當年在歐洲戰場聽聞的“洛基祭壇”傳說。
卡倫伸出手,指尖拂過一朵盛放的雛菊,對著空氣輕笑:“茱麗葉,你看,有人困在了過去,有人找到了歸處。”他拿起頸間的蝙蝠項鏈,鏈身被歲月磨得發亮,“獵魔公會的余孽還沒清,騎士團又被時間定格,或許某天,那孩子的父親會想起未完成的真相。但現在……”他頓了頓,看著遠處村莊里升起的炊煙,語氣變得溫柔,“有人在故鄉煮茶,有人在花田守望,這樣就很好?!?/p>
風穿過針葉林,帶來松脂的清香,雛菊田輕輕搖曳,像是茱麗葉溫柔的回應??▊悓㈨楁溨匦氯M衣領,站起身往木屋走去——今晚是月圓之夜,他該去林深處,告訴遠方的人,這里依舊平安,新生從未停止。
而江蘇老宅的院子里,陸海峰正陪著陸則追一只蝴蝶,林秀端著剛沏好的碧螺春從屋里走出,笑著喊他們進屋喝茶。陽光穿過槐樹葉,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沒人再提起倫敦的霧、騎士團的徽章,或是被時間定格的同伴。唯有樟木箱深處的騎士徽章,和倫敦秘密議事廳里靜止的身影,還在默默等待著某一天,被新的故事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