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卡倫帶著十余名愿意跟隨他的黑色狼人,離開了歐洲。他們穿越東歐平原,一路向東,最終在俄羅斯西伯利亞邊境的一個小村莊定居。這里被連綿的針葉林環繞,冬季漫長而寒冷,夏季卻能開出大片黃色的野花,像極了當年小木屋院子里的景象。
卡倫褪去了狼形,換上了粗布衣裳和厚皮靴,成了村里的“怪人獵人”。他每天天不亮就進山,傍晚扛著獵物回來,分給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卻從不多說一句話。村民們只知道這個銀灰色頭發的男人很沉默,眼神里藏著故事,卻會在暴風雪夜收留迷路的旅人,會在孩子掉進冰窟窿時第一時間跳下去救人。只有在月圓之夜,卡倫才會獨自走進針葉林深處,對著月亮發出低沉的狼嚎——那是在告訴遠方的茱麗葉,他在這里,過得很好。他在木屋前種了一片雛菊,每當花開時,就會坐在花田邊,拿出蝙蝠項鏈,輕聲訴說著村里的趣事,仿佛茱麗葉就坐在他身邊,聽他講那些平淡卻溫暖的日常。沒人察覺,歲月從未在他臉上刻下痕跡,銀灰色的頭發依舊濃密,皮膚仍帶著青年般的緊致——狼王的血脈在遠離戰火的靜謐中被徹底激活,這份源自遠古的力量,正讓他的壽命無限延長,成了針葉林里不老的守護者。
而另一邊,萊昂納多帶著半殘的靈魂遁走后,輾轉回到“鷹巢”,找到了被他安置在城堡密室里的兒子阿爾弗雷德。彼時的阿爾弗雷德剛滿十八歲,對騎士團的血腥過往一無所知,只知道父親是“守護光明的騎士”。半個月后,萊昂納多帶著阿爾弗雷德離開了“鷹巢”,前往倫敦——這座常年被濃霧籠罩的城市,成了圓桌騎士的新生之地。
萊昂納多躲在幕后,半邊臉頰因秘法反噬持續潰爛,卻依舊強撐著指導阿爾弗雷德篩選成員、制定新規則。新的圓桌騎士不再穿著顯眼的鎏金鎧甲,而是以商人、律師、醫生的身份潛伏在倫敦的各個角落;圣光武器也被偽裝成鋼筆、手杖、手術刀,徹底融入日常。十二席騎士的位置很快填滿,其中第五席的陸海峰與第八席的陳默,是最特殊的兩位。沒人知曉,這場看似順利的重建背后,正潛伏著源自北歐神域的陰霾——當年舊騎士團覆滅時,曾誤闖洛基的遠古祭壇,被詭計之神記恨,埋下了詛咒的種子,只待新騎士團成型,便要以“時間”為刃,施以懲罰。
陸海峰來自中國江蘇的一個武術世家,祖上是清末的詠春武師,十五歲時因能感知到“圣光”被萊昂納多的密探找到。他身材挺拔,常年穿著盤扣黑色唐裝,手里的圣光短棍被偽裝成一根纏繩檀木手杖,能在瞬息間使出“詠春六點半棍法”,將圣光之力灌注在棍尖,精準擊潰敵人關節。他性格桀驁,祖父當年死在狼人偷襲中,這份仇恨被萊昂納多刻意放大,讓他認定“黑暗生物皆可殺”,曾多次主動請命去歐洲探查吸血鬼蹤跡,卻都被想維持太平的阿爾弗雷德按住。而他腕間那串自幼佩戴的沉香木珠,是祖父留下的遺物,木芯里藏著一粒來自東方古寺的“避厄砂”——正是這粒不起眼的砂,在日后成為了他抵御洛基詛咒的唯一屏障。
第八席的陳默則是從上海來倫敦的留學生,幼時在黃浦江畔落水,是一只黑色狼人將他救上岸。這份經歷讓他對“黑暗生物”的認知與其他騎士截然不同。他擅長偽裝與情報,能在倫敦的霧巷里像影子一樣穿梭,手里的圣光匕首藏在定制西裝的袖中暗袋里,從未輕易出鞘。他總是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淺灰色條紋西裝,看起來像個溫文爾雅的東方學者,卻能在三天內查清一個人的所有過往,包括其三代以內的社會關系,是阿爾弗雷德最信任的“眼睛”。
萊昂納多就這樣在倫敦的陰影里支撐了五年,直至1941年,身體徹底被秘法反噬拖垮,只能躺在古堡的病床上,靠圣光維持最后一口氣。他死死抓著阿爾弗雷德的手,將刻著“第一席”的藍寶石戒指塞進他掌心:“記住……黑暗生物……永遠是威脅……”話未說完,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因萊昂納多生前布下的人脈網絡,他的葬禮在1941年的倫敦圣保羅大教堂舉行,場面盛大得驚動了整個英國上層社會。彼時正值二戰初期,倫敦雖籠罩在戰爭陰云下,卻依舊有數百名賓客齊聚教堂——其中既有歐洲各國的隱秘貴族,也有軍方高層與教會領袖。教堂穹頂懸掛著十二盞鎏金吊燈,地面鋪著從法國空運來的鮮紅地毯,萊昂納多的棺木由十二名騎士抬著,緩緩走過紅毯,棺木上覆蓋著繡有圓桌騎士徽章的白色綢緞。也就是在棺木穿過教堂中殿的瞬間,穹頂的陰影里閃過一絲狡黠的金色光芒,洛基的詛咒悄然生效——除了陸海峰腕間沉香木珠發出微弱的灼熱,其余十一位騎士都未察覺,自己的時間齒輪已開始緩緩停擺。
阿爾弗雷德穿著量身定制的黑色燕尾服,胸前別著那枚藍寶石胸針,手里捧著父親的圣光權杖,走在棺木后方。他的臉色蒼白,眼神里沒有太多悲傷,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這五年里,他看著倫敦的平民在戰火中掙扎,也看著隱藏在城市里的狼人、吸血鬼悄悄救助受傷的人,早已對父親“肅清黑暗”的理念產生了懷疑。
葬禮結束后,阿爾弗雷德帶著十二席騎士回到倫敦郊外的秘密議事廳。這是一間仿照“鷹巢”格局建造的地下室,十二根鎏金立柱上刻著新騎士的徽章,中央石桌上攤著一張泛黃的歐洲地圖,標注著萊昂納多留下的“黑暗生物巢穴”。
“從今天起,我接任第一席。”阿爾弗雷德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著冰涼的藍寶石戒指,目光掃過眼前的騎士們,“但我有話要說——父親的理念,我不會延續。這五年的戰爭已經證明,人類最大的敵人從不是‘黑暗生物’,而是我們自己的貪婪與仇恨。”
話音剛落,陸海峰立刻攥緊手里的檀木手杖,杖尖的圣光隱隱發亮:“阿爾弗雷德大人!您怎能說出這種話?萊昂納多大人耗盡性命重建騎士團,就是為了肅清那些怪物!我的祖父、還有無數人類,都死在他們手里!”他向前一步,黑色唐裝的衣角因激動而晃動,“您忘了騎士的誓言嗎?”
此時,站在陸海峰身側的第三席騎士伊娃與第十席騎士馬庫斯下意識向前傾了傾身——這兩位自騎士團重建起便與陸海峰最為要好,曾多次陪他演練棍法,私下里也常附和他“斬除黑暗”的主張。伊娃握著圣光鋼筆的手指微微收緊,指腹摩挲著筆身刻著的騎士紋章,心里翻涌著矛盾:一邊是和陸海峰并肩作戰的情誼,一邊是阿爾弗雷德話語里的沉重真相,她張了張嘴,終究沒敢輕易出聲。馬庫斯則悄悄用余光掃過其他騎士,看到第二席的老騎士赫爾曼微微點頭,瞬間明白這位經歷過舊騎士團覆滅的前輩,更傾向于“查清真相比盲目開戰重要”,于是趕緊用眼神按住伊娃,自己也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坐在對面的第四席騎士索菲亞,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石桌。她以古董商身份潛伏,見過太多因“正邪對立”被毀掉的家族,此刻聽到阿爾弗雷德的話,心里悄然松了口氣——她早就厭倦了以“正義”之名的殺戮,只是礙于騎士團的規矩不敢表露,此刻只盼著陳默能拿出更有力的證據,讓這場爭執有個偏向和平的結果。
“我沒忘。”阿爾弗雷德抬頭看向陸海峰,眼神平靜卻堅定,“誓言是‘守護人類’,不是‘屠殺異類’。陳默,你來說。”
一直坐在角落的陳默推了推金絲眼鏡,緩緩站起身:“根據我這五年收集的情報,歐洲境內的吸血鬼在阿德里安的約束下,從未主動襲擊人類;俄羅斯邊境的狼人聚落,甚至會幫村民抵御狼群。我們沒有理由再對他們揮刀。”
“你懂什么!”陸海峰轉頭瞪向陳默,語氣里滿是嘲諷,“你被狼人救過,就忘了自己的立場?那些怪物只是暫時偽裝溫順,一旦有機會,就會露出獠牙!”
陳默沒有動怒,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照片,放在石桌上:“這是我上個月在法國拍到的——吸血鬼在廢墟里救出三個孤兒,還為他們找來了食物。陸兄,你看清楚,他們不是怪物。”
陸海峰一把掃開照片,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張正好落在他腳邊——照片里,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吸血鬼,正將一件大衣披在凍得發抖的孩子身上。他的動作一頓,眼神里閃過一絲動搖,卻很快被祖父臨死前的血臉覆蓋,重新攥緊了手杖。而伊娃看到照片里孩子凍得發紫的小臉,心臟猛地一縮——她想起自己在柏林空襲中失去的弟弟,若是當時也有這樣一雙“異類”的手伸出,弟弟會不會還活著?她下意識松開鋼筆,指節因用力過度泛著白。馬庫斯則盯著照片里吸血鬼斗篷下露出的舊傷,那傷口形狀分明是圣光劍造成的,瞬間明白這或許是個曾被騎士團追殺過的“黑暗生物”,卻仍在救助人類,之前的堅定瞬間松動,悄悄后退半步,避開了陸海峰投來的目光。
“那只是個別!只要有一個黑暗生物傷害人類,我們就必須斬草除根!”陸海峰的聲音比之前更響,像是在對抗心底的動搖。他看向伊娃和馬庫斯,眼神里帶著期盼,可伊娃只是低頭盯著自己的皮鞋尖,馬庫斯則轉頭去看石桌上的地圖,兩人都沒有如往常般應聲。
議事廳里的氣氛瞬間凝固,其他騎士也各有心思:赫爾曼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圣光匕首,想起舊騎士團因濫殺無辜被反噬的慘狀,暗自慶幸阿爾弗雷德沒有走上老路;索菲亞則悄悄將散落的照片攏到身邊,指尖拂過照片里吸血鬼的側臉,心里默念“原來他們也有溫度”;第七席的年輕騎士托馬斯,緊握著偽裝成聽診器的圣光武器,臉上滿是迷茫——他是為了“守護”才加入騎士團,可現在,他竟分不清哪種選擇才是真正的守護。
就在這時,陳默突然彎腰撿起一張照片,照片邊緣露出一角陌生的標記。他皺了皺眉,將照片遞給阿爾弗雷德:“大人,您看這個。”
阿爾弗雷德接過照片,只見照片角落印著一個金色的鷹徽——那是早已覆滅的獵魔公會標志。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巴黎郊外的廢墟。”陳默的眼神變得銳利,“當時我以為只是偶然,現在看來,可能有人在故意偽裝成黑暗生物,挑起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