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穗剛把裁縫鋪的門打開,就看見沈硯背著背包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張泛黃的地圖——是他連夜從織怨司檔案里調(diào)出來的紡織廠舊址平面圖?!爸鬈囬g東側(cè)有個廢棄的原料倉庫,1958年紡織廠擴建時封的,第二個陣眼十有八九在里面?!彼讣庠诘貓D上劃過一道黑色線條,“倉庫后墻有個暗格,當(dāng)年張萬山負(fù)責(zé)原料登記,大概率把陣眼藏在那?!?/p>
周嶼抱著藍布偶跑過來,布偶后背的太陽紋樣沾了點晨露,淡青色絲線輕輕抖了抖,把露水掃落在青石板上?!傲炙虢憬?!爺爺煮了雞蛋,讓我?guī)懋?dāng)干糧!”他把裝著雞蛋的布兜塞進林穗手里,布偶的紐扣眼睛突然亮了亮,往紡織廠的方向瞟了一眼,“布偶說,那邊有‘冷絲線’的味道。”
“冷絲線?”沈硯挑了挑眉,從風(fēng)衣口袋里掏出個銀色的小瓶,倒出一點透明液體在指尖,“這是‘顯怨水’,能讓織怨的痕跡顯形。等會兒進倉庫,要是看見墻上有發(fā)黑的印記,就是怨布?xì)埩舻臍庀??!?/p>
林穗把聚魂帕縫進帆布背包的夾層里,又把蘇玉的本命布剪刀別在腰上——剪刀柄的銅片被磨得發(fā)亮,昨晚蘇玉特意用淡青色絲線在剪刀刃上纏了圈“護魂線”,能暫時切斷織怨纖維。“王師傅那邊說了嗎?我們?nèi)ゼ徔棌S的時候,讓他幫忙照看鋪子?!?/p>
“說了,王師傅一早就在鋪子里守著了,還把那臺舊紡車的門鎖換了新的?!鄙虺幇训貓D折好放進背包,“走吧,趁霧還沒散,進去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p>
紡織廠的鐵皮大門銹得厲害,“禁止入內(nèi)”的木牌歪歪扭扭地掛在門環(huán)上,風(fēng)一吹就“吱呀”晃蕩。沈硯從背包里掏出根撬棍,塞進鎖孔用力一撬,“咔嗒”一聲,銹鎖斷成兩截。推開大門時,一股混合著霉味、染料味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林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廠區(qū)里的雜草快有半人高,磚路上的裂縫里長滿了青苔,幾棵老楊樹的枝干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干枯的手指。主車間的玻璃窗大多碎了,陽光透過破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上次被周建國砸壞的織機殘骸還躺在原地,斷成兩截的針桿上,那縷極細(xì)的黑絲線已經(jīng)不見了——顯然是被怨根吸走了。
“倉庫在這邊。”沈硯沿著墻根往前走,腳步放得很輕。倉庫的門是厚重的木門,門板上的油漆早已剝落,門環(huán)上纏著半截灰黑色的棉線,一碰就碎成了渣。林穗掏出顯怨水,往門板上滴了兩滴,水珠剛碰到木頭,就變成了黑色,順著門板的紋路往下流,在門角匯成一個小小的黑圈。
“有怨痕,里面肯定有織怨?!鄙虺帍谋嘲锬贸龈焙谏暮袷痔状魃希兆¢T環(huán)用力一推,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揚起的灰塵嗆得人直咳嗽。
倉庫里黑漆漆的,只有屋頂?shù)钠贫绰┻M幾縷陽光,照亮了堆在角落里的廢棄布料——那些布料大多是黑色的,上面纏著蛛網(wǎng)狀的黑絲線,一觸即碎。沈硯點亮帶來的礦燈,光柱掃過墻面,最后停在倉庫后墻的中間位置——那里的墻面顏色比周圍深,隱約能看見一個方形的印記,正是暗格的位置。
“找到了?!鄙虺幾哌^去,指尖剛碰到墻面,突然“哎喲”一聲縮回手,“墻面是涼的,像是敷了層冰。”
聚魂帕從背包夾層里飄出來,纏枝蓮紋樣泛著淡青色的光,往暗格的方向湊了湊。帕子里的蘇玉氣息突然變得急促,聲音輕輕飄出:“暗格里有‘怨鎖’,是用我的本命纖維和張萬山的織怨線擰在一起做的,硬拆會觸發(fā)結(jié)界?!?/p>
周嶼抱著藍布偶走到暗格前,布偶的紐扣眼睛突然亮得發(fā)藍,胸口的破洞處飄出一縷淡藍色的抗咒纖維,纖維在空中繞了兩圈,往暗格的邊緣湊去:“蘇玉姐姐,布偶說能解開怨鎖。”
抗咒纖維剛碰到墻面,暗格邊緣突然亮起一道黑色的光,緊接著,一道黑絲線從墻縫里鉆出來,往抗咒纖維纏去。纖維被黑絲線纏住,瞬間發(fā)出“滋滋”的響聲,藍光變得暗淡了些。蘇玉的本命布剪刀突然從林穗腰間飄起來,剪刀刃劃過黑絲線,絲線應(yīng)聲而斷,化作黑灰落在地上。
“快讓抗咒纖維順著墻縫鉆進去!”蘇玉的聲音帶著點急促,聚魂帕展開,十八根絲線織成網(wǎng),擋在暗格前,“怨鎖里面纏著張萬山的一縷殘魂,別讓它跑出來!”
周嶼輕輕拍了拍藍布偶,抗咒纖維變得更細(xì),像根針?biāo)频你@進墻縫里。沒過多久,暗格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墻面慢慢往旁邊移開,露出一個半人高的暗格——暗格里放著個黑色的木盒,盒子上纏著密密麻麻的黑絲線,線頭上還掛著幾片干枯的棉絮,正是當(dāng)年蘇記裁縫鋪的布料。
沈硯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抱出來,放在地上。木盒的鎖是銅的,上面刻著纏枝蓮紋樣,和聚魂帕上的一模一樣,只是紋樣已經(jīng)發(fā)黑,像是被墨染過?!斑@鎖是蘇記的樣式,應(yīng)該是張萬山從蘇玉的裁縫鋪偷來的?!彼统鲲@怨水,往鎖孔里滴了一滴,水珠剛進去,鎖就“咔嗒”一聲開了。
打開木盒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怨氣息撲面而來,林穗趕緊捂住口鼻。木盒里放著三樣?xùn)|西:一張殘破的織怨陣圖紙、半截黑色的怨布碎片,還有一個小小的銅紡錠——紡錠上纏著一縷黑絲線,和舊紡車?yán)锏脑垢鶜庀⑼耆恢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