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秋易水突然為這位執掌宮苑權柄多年宦官的謀術而心驚,他緩下心神來,回道:“雍王近些時日秘密入京了。
”
酒杯精致小巧,薄薄的酒入口染過舌苔蔓上苦澀,王鐵林頓了一下,啞聲道:“該是這樣。
”
“易水,我們這位陛下極其重情分又極偏執剛愎,若是背叛了他,下場何止凄涼零落。
當年他何等疼愛江扶舟,親生子也不外如此,但當江扶舟為了救懷王舍生忘死時,陛下還是起了冰冷的殺心。
”
秋易水靜聽,只覺心緒如駭浪翻滾,他下意識捏緊了膝上的一角衣擺。
“雍王暗中拿到了當年我寫給北境布托族首領的信。
邊境苦寒實在難熬,午夜夢回之際,我也想身葬故土,不至流離他鄉,死無葬身之地。
至于信中寫了何言,早已不堪回首,搖尾乞憐,背逆舊主,枉顧天恩浩蕩。
”
秋易水這才恍然大悟,這就解釋了為何王鐵林在近幾年會受制于雍王,屢次輸送財貨,還派人多次暗探雍王府。
蕭索的風吹過窗欞,王鐵林再喝了一杯,酒杯放下叮當作響,“寧公公還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進來舉杯共飲。
”
秋易水驟然抬眸,乍然失聲,“干爹……”
沉重木門被推開,刺眼的天光打照進來,寧遙清的長影斑駁在屋內,塵埃飛舞,他一襲月白色衣袍,竟似方外來客,
“王公公別來無恙,寧某失禮了。
”寧遙清踏過門檻,走進這沉寂的屋舍,緩步走過來。
王鐵林蒼老的面容略過一分悵然,擺了擺手,“秋水,你出去吧,我同寧公公敘敘舊。
”
秋易水退下后,王鐵林再夾起了一塊雞肉,“寧遙清,你等這一日許久了吧。
”
寧遙清替他斟酒,酒入杯中似清泉流淌,“是挺久的,王公公怎么如此不小心,我還盼著與您多共事幾年。
”
字字句句扎心,王鐵林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寧遙清,你不要太得意,黃泉路上,奈何橋畔,我等著你。
”
寧遙清垂下眼眸,掩下目光中的憐憫,“是嗎?難為王公公死后都念著我。
”
突然,王鐵林一拍桌案,倏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唇邊撕裂開來,他揚起一抹詭異的笑意來,繼而就是狂笑不止,鮮血淋漓,滲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