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日兩日三日,他都沒能等到封衍,原來這一墻之隔,真的能讓人天涯遠隔。
這一日京都又落雪了,他凍得渾身發抖,坐在大石上悶悶不樂,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又是一個凄冷的冬夜,呼嘯的風聲刮過樹梢,砸下雪團來,偶有的星子在夜幕中閃,他抱緊了自己,忽然有點想哭,又不住地罵自己,自作自受,失約在前,還有什么臉哭。
眼皮耷拉著,他哭著哭著有些困了,濡濕的衣衫在寒風里凍得肌骨陰冷無比,吸了吸鼻子,又裹緊了身上的衣裳。
迷迷瞪瞪間,他的眼前蒙出一些光亮來,以為是做夢,但他立刻驚醒,發現山莊的門開了,他欣喜若狂,便要跳下大石,怎知坐久了腿腳發麻,直直跌倒在雪地里,撞得膝蓋和小腿發痛,但他顧不上疼,抬頭就看到披著玄色鶴氅站立于幾重臺階上的封衍。
他飛快跑去,拼命搖手,整個人就要跳起來,大聲喚他:“四哥!”
急于解釋而他說出口的話顯得語無倫次,“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失約的,我喝多了……但我肯定有錯,我不該同你約好了又沒去……我錯了,真的錯了……你要打要罰都好,別不見我……這些天我一直在自省,我多抄些書好不——”
封衍面無表情,冷冽的眸光同這雪夜一般,“你回去吧,日后莫要來了。
”
江扶舟突然失聲,眼眶熱淚涌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抓住封衍鶴氅的一角,手一直在發顫,喉嚨澀啞,“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失約,我……你原諒我好不好。
四哥,你別不要我。
”
封衍毫不留情面,將鶴氅猛地一拉,退后了幾步,淡聲道:“江扶舟,你失信在前,我從不喜他人失約,無需我寬宥你,你走吧。
”
江扶舟愣愣看著落空的手,又仰起頭來,連聲說:“我改,我肯定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就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怎料封衍轉身便走,言語冰冷,“我原諒你了,日后也不用再見,你玩伴眾多,何必強求。
”
江扶舟拼命想要再往前去追他,但腳底打滑,直接跌倒在地,面上遽然蒙上一層雪,后知后覺地腿腳酸痛,再也站不起來,只能用力往前爬。
眼睜睜看著封衍走遠,大門緊閉,他失聲痛哭。
再次來到山莊已是七天之后了。
江扶舟懷里裝著給封衍編的平安繩,嘴里不停念叨著這幾日努力苦讀背下的書,一遍一遍反復,他想封衍或許氣有一點消了,他再努努力,或許就能讓他原諒他了。
站在山莊面前,他的心一直在跳,好像藏了一個鼓,震得自己耳邊鼓噪,他兩股戰戰,又低頭看自己的衣裳是否端正,抿著唇,給自己暗自打氣。
做足了準備,他背手就開始高聲背誦了起來,“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修修道之謂教。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可離,非道也。
是故…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率性之謂道…修道…”
可這樣晦澀的文本對他來說簡直難如登天,本來這幾月他才勉強將字寫端正,讀誦的時候磕磕絆絆,來回顛倒著,也不能完全理解意思,又著急和焦慮,夜不能寐,可他還是咬著牙去背,他見過封衍看這本書,也聽他說過。
他努力向學,先做出改變,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可能呢?連這幾日阿姐都說他變了。
江扶舟向來如此,想要做的事情便努力去做,不怕任何失敗。
但背了許久,他背到不知天地為何物了,還是只有蕭瑟的風聲相伴,他湊上前去,靠在門上,又大聲開始背了起來,背到嗓子干啞枯燥,他拍著胸脯輕咳。
“是故居上…居上什么來著?”江扶舟從懷里摸出了那本《中庸》,連忙翻到了那一頁,手都要翻出了殘影來。
還沒等到他翻到,關緊的大門忽然開了,他靠在門上,一個沒注意就跌空了,連忙爬起來,就聽到封衍接上了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