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都察院監可以說是京都里各大獄牢中待遇最好的,由于關押的大多是待審的犯官,也曾是同僚,審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縱使有仇怨也不會肆意虐待。
陸云袖帶著封竹西和徐方謹一同走,不知為何,越往里走,心下有些異樣,腦中盤算著目前為止案情的全部關聯。
而封竹西眉歡眼笑,走路帶風,案件終于有了重大的進展,驗尸的結果說明浙江官員確有弊病,現在就要審汪必應,如此一來,或許這個案件馬上就要結束了。
他初出茅廬半的第一個案件,便推翻了這樣大的冤案,沈修竹高低得對他多夸贊兩句。
但當他們走到關押汪必應的門口,幾人的臉色突然變了。
“你們凌虐犯官?”陸云袖陡然凌厲的眼神看向了帶路的司獄。
封竹西和徐方謹則立刻打開鐵門走了進去,皆楞在了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汪必應身下墊著稻草,頭靠在冰涼的墻壁上,不動如山,他骨瘦如柴,素白衣裳上鮮血淋漓,而面上眼珠的位置空洞無物,雙手被砍掉,只??帐幨幍男涔埽盟埔魂囷L就可以將他吹走。
司獄面色難看,露出了幾分無奈,“大人明鑒,這汪必應押送進京前便是這幅慘狀了,都察院已經讓郎中盡力救治,但也時日無多了。
”
滿心的歡喜化作了空無,封竹西不由得退后了幾步,“他為什么會這樣?尚未定罪便是革員,誰敢動他?”
徐方謹三兩步上前穩住他,又問,“他這是得罪了什么權貴?”
司獄嘆了口氣,臉上多了分悲憫,“汪大人審理浙江殺妻案,為了尋找王氏的尸體,舍身忘我,去開了宋家冥婚的棺槨,這才找到證據,但也因此得罪了宋家。
冥婚是民俗,上不管下不問,可有人散播出了汪大人開棺驗尸的消息,民間許多冥婚買賣活人陪葬,一時犯案者自危,聽說是犯了眾怒,于是在汪大人下值之后殘害于他,他移送京都的時候已經危在旦夕,雙目失明,口舌被拔,雙手被砍。
”
徐方謹心間浮上一抹哀痛,別過頭去,“有人想借刀殺人。
”
“汪大人是好官,十多年來的考績都是上等,好不容易升了官,卻……”司獄沒忍心在說下去。
陸云袖慢慢走向前去,輕聲說:“汪大人,我是刑部官員陸云袖,負責重審浙江殺妻一案。
”
可她也沒再多說一句,獄房內久久的沉寂。
眼下他目不視物,手不能寫,口不能答,犯案之人殘忍之極,已讓他生不如死,她又如何能苛求他?
突然,像是聽到了什么,汪必應的身軀動了一下,接著是拼命地掙扎,所有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的腳拼命在掃動著身下的稻草,腳趾上是干澀的血跡,皸裂的紋路密密麻麻。
徐方謹忽而定睛,喊道:“稻草下面有字!”
兩人連忙上前,幫著死命掙扎的汪必應將身下的稻草移開。
里頭的字終于顯現出來,干枯的血液寫成了幾個亂七八糟的筆畫,甚至很難讓人連在一起,左一筆右一畫,像是初學寫字的孩童。
陸云袖很快就聯想到這許是汪必應用腳寫下的,腳面十指破裂無狀,血跡模糊,顯然是反復摩擦導致的開裂。
幾人忙在地上細細辨認,司獄又提了燭火來相照應,又讓人獄卒安頓好汪必應。
徐方謹初學寫字也容易犯毛病,他瞇起眼來,全神貫注,手中心中不斷比劃,橫豎撇捺組合在一起——
“尸格,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