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落針可聞,正被醫官抬下去的受傷監生臉色各異,齊刷刷看向了這邊,不平和憤懣一層層堆疊在心口,活像吞了一萬只蒼蠅,扭曲的臉上汗水四溢,皮開肉綻的傷處刺激著他們眼角發酸發痛。
這樣太不公平了……
人比人氣死人,同樣是逃學,怎么輪到徐方謹小郡王就不舍得了,著急忙慌地阻止,生怕動到他一根手指頭。
太恨了,幾個從小跟隨封竹西的公子哥差點暈厥過去,十多年的情分竟然比不過一個贗品,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莫大的怒氣塞滿了腦海,化作了對徐方謹的憎惡。
封竹西此時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飛快起步往封衍那邊跑,面上全是心虛和緊張,停在幾步之外,看到沈修竹還下意識問好,一張口全是結巴。
“這…我…我不是…就是…”
封衍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手心的檀木念珠,一粒一粒劃過,光滑的紋路摩挲在掌心,雖看不分明,但也能感受到封竹西的緊張,他緩下聲來,“不著急,慢慢說。
”
封竹西打小不受家里待見,父王早逝,敦王府只有敦王妃一人撐著偌大的家業,她積勞成疾,脾性古怪。
封竹西五六歲的時候就經常被關在暗室里不見天日,到了啟蒙的年齒卻連話都說不清楚,書更讀不明白。
后來被江扶舟接走,整日陪著,好吃好玩帶著,教他騎射識字,讓他學著結交玩伴。
十年光景,才有今日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模樣。
因幼時被困的經歷,封竹西太緊張亦或是焦躁不安的時候會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對上封衍黯然失色的瞳孔,封竹西愣住了,他這才注意到封衍的舊疾復發了,勞累之軀還要去東廠接他出來,頓時心里堵得慌,“四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這不打緊,你剛才要說什么?”
封竹西此時得知是這樣的情形之后,心里越發虛了,下意識攥緊拳頭,抿了抿唇,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四月十六日,慕懷是為了幫我才沒去國子監,他本不該受這杖責,冤有頭債有主,我皮厚肉糙,干脆打我吧,不過二十杖,我躺幾日便好了。
”
聞言,封衍隨意地將念珠擱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那便打他十杖。
你把沒抄完的書重新再抄一遍。
”
心中無比忐忑的封竹西聽到他這話還是從心底里生出幾分不情愿,他愛憎分明,覺得自己的事情不應該連累他人,封衍卻像是能夠參透人心,“還不滿意?若是剛才你沒說,那便打你三十杖,罰三遍重抄,打他二十杖。
”
“可這分明與他無關,是我的錯。
”
“他自己做出的選擇難道他沒有半點錯嗎?”
封竹西一時語塞,可腦海里的一根弦緊緊繃著,啞了聲,“可今日在東廠,他為了救溫予衡,被人打了兩記重棍,如何能受得了這杖責。
”
封衍坐直了身子,念珠的撥穗一甩,他看向了庭院中央,“你這位好友好似不是這樣的想的,敢作敢當,平章,你小瞧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