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頭提著幾個油紙包糕點的關老夫人聽到這話嘖嘖兩聲,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這老頭子早幾年就說要退了,熬到這個年歲了,七老八十了,骨頭都要斷了。
”
關老婦人哐當的一聲提了一壺熱茶放在桌上,徐方謹上前去替她幫扶分幾袋糕餅,師娘是江南人,手又巧,每回他們上門與關匡愚議事都能收到她親手做的點心。
陸云袖正在埋頭看往年有關京察的卷宗,聽到這話也不由得笑了,“師娘您放心,今年我保準看著師父老老實實致仕。
到時候您二老回鄉養老,也叫修明好生照料。
”
提到那個不孝子關修明,關匡愚氣不打一處來,吹胡子瞪眼道:“老夫還指望關修明那小子,整日游手好閑,文不成武不就,臨了臨了也不知道可以靠著誰。
”
關匡愚和其妻子鶼鰈情深,早點外放時有過幾個孩子,但在治理水患和府州治亂中都不幸夭折了,年近半百才有了獨子關修明。
關老夫人尤其疼愛這個孩子,自幼捧在手心里哄著疼著,生怕磕了碰了,這才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關修明自幼不喜讀書,也不愿習武,好高騖遠,成天和一些紈绔子弟玩鬧在一起,關匡愚脾性剛直,座下門生無數,也拿這個獨子沒有任何辦法,只盼著致仕后能壓著關修明回鄉里,看著他讀書習字,盼著他能踏實些。
聞言,徐方謹和封竹西對視了一眼,往年關修明是跟著封竹西幾個膏腴子弟一起吃喝玩樂的,自從封竹西收心開始理事之后,甚少同那些酒肉朋友再見面了,就剩一個許宣季還有往來,所以關修明近來如何了,他們也不知情。
但依照關匡愚所說,估計沒什么變化。
關匡愚當年做過河南道監察御史,經手過兩任京察,他拿紙筆給他們幾人認真說了些其中的門道,提點了幾句,眼見天色漸晚,就讓他們都先回去。
興化寺大街的街口,徐方謹和封竹西結伴走出了關府,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并肩而行。
封竹西睇他一眼,見他提著糕點的手一直緊繃著,想起他今日的心神不定,低聲問他:“星眠還沒搭理你?”
徐方謹的腳步稍頓了一下,眸色暗淡了些,苦笑道:“他還是不跟我說話,這幾日我去見他,他都賭氣不肯理我。
”
封竹西不知那日星眠聽到了什么,只當他是鬧小孩子脾氣,自顧自地拍了拍徐方謹的肩膀,勸道:“星眠孩子心性,你多哄哄他就成了。
說起來我還羨慕你呢,你們倆投緣,一見就親近,換做旁人,他都是不肯搭理的。
”
徐方謹的唇角微微下拉,沉悶道:“但愿如此。
”
忽而封竹西的腳步頓住,在后頭的徐方謹險些撞在他身上,還好及時定住身形,接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不由得也沉了幾分。
封竹西火速扯過了徐方謹,拉他到一旁去,“慕懷,你看那人是不是關修明。
”
只見在巷口里,關修明正在和一個人拉拉扯扯,臉上的表情也難看,說沒幾句話就要推搡起來,夜色隱秘之處,也甚少有人看向那一處。
兩人躲在一處看了一會,就看到關修明從寬大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只金釵,神色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著急忙慌地塞給了對方,那人咧著牙,對著金釵咬了一口,才勉強沒再拉扯關修明。
徐方謹眼睛尖,一眼就認出了那金釵是師娘去年帶在頭上的,也不知師娘知不知道這件事,思及此,他眉心稍擰。
封竹西慢慢摩挲著下頜,“慕懷,你說關修明是怎么回事?我讓人去查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