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賢站起身來,“修建陵寢的石像生和神道的磚石照宮里的意思擇取,大抵只有云貴兩省有適合的。
亦或是,福建巡撫前幾日上報說發(fā)現(xiàn)瑞石,快馬加鞭送來,經(jīng)過工部勘驗,是好料子。
”
話一出口,王士凈坐不住了,就知道金知賢沒出什么好主意,“云貴轄地近日再起叛亂,苗民騷亂皆因地方有司處事不公,屢有偏袒,軍情緊急,正是安撫的要緊時候,若此時加派,更是雪上加霜。
而福建距離京師千里,只為運石料,耗費國帑不可勝數(shù)。
”
宋石巖卻擺手,著急地讓人跟金知賢一同推進(jìn),敷衍地看了一眼王士凈,“這營造修建一事向來是工部的事,王大人是禮部尚書,還是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事吧。
”
金知賢喝了一口茶,觀察了各方的反應(yīng)之后才開口,“靜翁這脾氣是得改改,火氣那么大不利于修身養(yǎng)心。
知曉你是因治理云南有功升上內(nèi)閣的,對云南感情頗深,可也不能因為個人私情而不顧朝堂大局。
”
簡直殺人誅心!王士凈這幾日因為陛下陵寢的事情忙得是焦頭爛額,還有抽空同兵部商議如何妥善處理苗民叛亂,畢竟是邊境地區(qū),這一亂周遭地區(qū)便可能會有無窮的禍患。
陵寢一事本與工部干系最大,但宮里對于陵寢規(guī)格和耗材的比之以往過于奢靡,又催著日子趕工,影響了朝堂里其他的用銀裁奪,這才有了內(nèi)閣努力去爭取和權(quán)衡。
內(nèi)閣上承皇上,下領(lǐng)百官,若事有差池,便招致無窮無盡的非議,內(nèi)閣里的幾個,哪個沒有被人罵過。
人無完人,如何能事事周全?也只能勉勵去做,挨罵也是難免的。
再者,進(jìn)入內(nèi)閣除了出身,便是資歷,能入內(nèi)閣,大抵都在地方有過亮眼的政績,隨后遷轉(zhuǎn)京師,升列臺閣。
而王士凈入云南的時候只是一個藉藉無名的七品小官,當(dāng)時正值云南爆發(fā)叛亂,七年里平叛教化,和衷鄰國,得以逐步升遷,后來入閣掌機(jī)要,這些年因為品性耿直剛強(qiáng),做事清廉干練,在文官中名聲素佳。
王士凈一拍桌子,怒氣沖沖朝著金知賢,“云南叛亂是實情,這些年來苗民沖突愈演愈烈是有目共睹,我若有半分私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賀逢年履任兵部侍郎,平日里與王士凈也有所往來,素知他為人,本想去勸,卻被身旁的老師謝道南拉住,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他冷靜再三,到底是靜默不語。
發(fā)完誓之后,王士凈冷笑了一聲,霍然起身,“若論起私情,誰比得上金閣老。
今年年初浙江巡撫韓成康托病請辭,韓成康現(xiàn)在在家還能吃兩大碗飯呢!他為什么請辭,還不是你的好學(xué)生齊璞專擅獨斷,不能容人。
他是浙閩總督不錯,但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這么些年都擠走四任浙江巡撫了。
他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金知賢向來老謀深算,但碰上這個當(dāng)眾毫不留情揭開臉面的王士凈還是有些氣息不穩(wěn),他深深地看了滿臉怒容的王士凈一眼,“韓成康那是因病請辭,誰說他托病了?他與齊璞不和就該上報朝廷,我看就是他意氣用事,心浮氣躁,不堪重任!如果我沒記錯,韓成康還是王大人舉薦的吧。
你想干什么?以請辭脅迫內(nèi)閣嗎?”
你不仁我不義,王士凈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去年浙江妖言案,齊璞他先斬后奏,以剿匪的名義殺了兩百一十二人,身為封疆大吏,他難道不知道死刑案需要上報朝廷,經(jīng)有關(guān)法司勘察和覆審的嗎?如此草菅人命,焉知沒有濫用權(quán)柄,鏟除異己。
監(jiān)察御史上奏后你如何敷衍的人人皆知。
再不管齊璞,我真不知道浙江要姓什么了?”
同朝為官,彼此都知道刀要往哪里捅最痛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