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幸運宮”賭場附近一家廉價汽車旅館的房間內。
孔達像一攤爛泥般癱在散發著霉味和消毒水混合氣味的地毯上。
他都輸光了,當然不會再讓他住在高檔酒店里。
窗外是拉斯維加斯永不熄滅的璀璨霓虹,那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地獄的熔巖,灼燒著他的恐懼和絕望。
兩個孫大山留下的白人看守面無表情地靠在門邊,如同兩尊冰冷的雕塑,阻斷了他任何逃跑的念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用鈍刀子割他的肉。
孫大山給的期限是兩天,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幾乎讓他窒息。
三百萬美金的公司抵押債務,外加十萬的“賠償金”。
他簡直不敢想象孔西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
可是,不打電話,他可能真的會死在這里。
孫大山那種人,說得出就做得到。
比起死亡,孔西的怒火似乎也變得可以承受了。更何況……他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僥幸,老爹既然能拿出一千萬給弟弟填窟窿,或許……或許也會救他?畢竟,他也是兒子。
這個念頭如同毒草般滋生,最終戰勝了恐懼。他顫抖著向看守哀求,借用了旅館前臺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長島莊園的書房。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孔西熟悉而威嚴的“喂?”聲,孔達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聲音哽咽破碎,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卑微。
“爸……爸……是我,孔達……”
“孔達?你在哪里?負氣出去,現在知道打電話回來了?”孔西的聲音帶著余怒未消的嚴厲,但隱約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爸……我……我在拉斯維加斯……”孔達泣不成聲,“我……我闖大禍了……我輸了……輸了很多錢……”
電話那頭的孔西心里猛地一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小兒子的窟窿還沒填上,大兒子又跑出去闖禍?他強壓著情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輸了多少?說!”
“我……我把揚子公司,抵押了,輸了三百萬美金!”孔達幾乎是閉著眼喊出了這個數字,說完就像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多少?!三百萬?!!”孔西的咆哮聲即使隔著話筒也震得孔達耳膜嗡嗡作響,他幾乎能想象父親此刻暴怒到扭曲的臉。
“孔達!你這個孽障!你弟弟剛敗掉一千萬!你又去賭!還輸掉三百萬!你把公司都輸了?!那是你多年的心血!是我孔家的產業!你……你……”
孔西氣得話都說不連貫,話筒里傳來他劇烈喘息和似乎要砸碎什么東西的聲音。
孔達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哭喊著補充:“爸!爸您聽我說完!我不光輸了錢,我還,我還鬧了賭場,現在賭場的人扣著我不讓走,說要再拿十萬美金,才肯放人,不然就要,就要對我不客氣!爸!救救我!他們真的會殺了我的!”
沉默。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默。
孔西握著話筒的手因為極度用力而指節發白。
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胸口悶痛得厲害。
一天之內!兩個兒子!前后加起來一千三百多萬美金的窟窿!現在的孔家不比從前,經不起這樣的揮霍和災難!
他恨不得立刻飛到拉斯維加斯,親手打死這個不爭氣的長子!
但那股洶涌的怒火之后,是更深、更無力的疲憊和一種作為父親無法割舍的本能。
他能怎么辦?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兒子被賭場的人弄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