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里,“鐵錘”的叛變如同一場精心策劃的雪崩。
在FbI專業(yè)的審訊和心理引導下,為了換取在米國的全新身份和生存下去的機會,他開始進行徹底的、破壞性的交代。
他供出的不僅僅是一兩個名字,而是整個紐約乃至東海岸的網(wǎng)絡骨架:那位長期潛伏在聯(lián)合國秘書處、能接觸到外交核心機密的語言學專家;
那名在頂級國防承包商財務部門潛伏了十幾年、能拼湊出美軍最新武器采購計劃的低調會計師;
甚至是那位在聯(lián)邦通信委員會(Fcc)深處、掌握著美國緊急通訊頻率分配權的技術官員。
FbI并沒有立即收網(wǎng)抓人。
他們展現(xiàn)了老練的耐心,依據(jù)謝爾蓋提供的寶藏,布下了更深、更廣的監(jiān)控網(wǎng)絡,意圖放長線釣大魚,將整個體系及其關聯(lián)環(huán)節(jié)一網(wǎng)打盡。
工程師很快通過幾個關鍵情報員的突然靜默和幾條重要情報線的中斷,意識到了災難的發(fā)生。
當他最終通過一個付出了巨大代價的絕密渠道確認,謝爾蓋不僅活著,而且在FbI的全面合作下開始了全面交代時,一種遲來的、冰冷的恐懼徹底攫住了他。
他瞬間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戰(zhàn)略性錯誤。
如果謝爾蓋早已叛變,網(wǎng)絡早就被破壞,而不會等到現(xiàn)在,在他啟動內部清洗之后才發(fā)生這種精準的、循序漸進的瓦解。
是他自己,親手將最忠誠的戰(zhàn)士推向了敵人,并遞上了摧毀自己王國的鑰匙。
他獨自坐在安全屋里,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紐約城的燈火依舊璀璨,漠不關心地映照著他的徹底失敗。
他等來的莫斯科召回令簡潔而殘酷,只有一行字:“工程全面失敗。工程師,承擔你的后果。”
他知道,等待他的不僅是盧比揚卡地下室的審問,更是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命運。
在離開這片他曾試圖征服的土地前,他發(fā)出了最后一封電報,唯一一個在他看來或許能挽救殘局、延續(xù)使命的建議:“建議由‘千面人’接任北美站指揮職責。”
這是他最后的、絕望的托付,也是一個時代失敗的注腳。
紐約港的晨霧如同灰色的裹尸布,籠罩著碼頭。
生銹的貨輪、咸濕的海風、以及起重機單調的轟鳴,構成了一幅荒涼而壓抑的送別圖景。
曾經(jīng)的北米站情報負責人“工程師”,提著一個簡陋的手提箱,站在彌漫著魚腥味和柴油味的棧橋上,等待著那艘將他載往列寧格勒的貨輪放下的小艇。
他沒有回頭去看這座城市的天際線,那里曾是他的戰(zhàn)場,如今只是他失敗的紀念碑。
一個身影穿過濃霧,不緊不慢地走近。
他穿著碼頭工人的深藍色夾克,帽檐壓得很低,但步態(tài)中的某種沉穩(wěn)讓工程師立刻認出了他,“千面人”,他最得力的潛伏者之一,也是他最后推薦的后繼者。
兩人并肩站著,沉默了片刻,只有海水拍打木樁的聲音。
“船快來了。”工程師率先開口,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波瀾,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悔恨。
“是的,長官。”千面人回應道,他的目光掃過水面,警惕而敏銳,如同任何時候一樣。
“我犯了一個錯誤,”伊戈爾繼續(xù)說,沒有看千面人,而是望著那片灰蒙蒙的海,“一個代價高昂的錯誤。我誤判了謝爾蓋,我落入了敵人最古老的圈套。我沒有借口,也不尋求原諒。莫斯科的判決是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