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再有之前的強硬,只剩下一種無奈的妥協和化不開的憂慮,“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無論如何,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再逞強,不要再輕易涉險。遠東……隨你怎么折騰,但我要你活著回來,明白嗎?”
聽到約翰語氣軟化,李長安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帶著一絲鄭重:“放心。”
“嗯。”約翰低低應了一聲,“那就這樣吧。你一路也辛苦了,早點休息。”
“晚安,約翰。”
聽筒里傳來忙音,李長安緩緩將電話放回底座。書房里重新歸于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與此同時,約翰也剛剛放下那部復古的黃銅座機電話。
他沒有立刻離開書房,而是就那樣坐在寬大的高背皮椅上,望著壁爐里跳躍的火焰,怔怔出神。
他今年已經58歲,雖然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但頭發已經白了大半,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此刻卻布滿了難以掩飾的憂慮和倦怠。
他長長地、又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嘆息聲在空曠安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一直安靜侍立在書房角落陰影里的安德烈,此時無聲地走上前來。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管家服,銀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面容溫和而沉穩。
他手中托著一個銀質托盤,上面放著一杯剛沏好的、冒著熱氣的紅茶,輕輕放在約翰手邊的桌上。
“先生,喝點茶吧。”安德烈的聲音低沉而柔和,帶著一種經過歲月沉淀的安撫力量。
約翰沒有看那杯茶,目光依舊停留在虛空中,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安德烈傾訴:“安德烈,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安德烈微微躬身,語氣恭敬而充滿理解:“先生,您多慮了。肖恩少爺并非不聽您的勸告,他只是……如同您年輕的時候一樣,非常有主見,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有能力去實現它。這一點,正是繼承了您的優點。”
安德烈倒是會說話,一直暗示李長安是像你。
約翰苦笑了一下,端起那杯紅茶,氤氳的熱氣暫時模糊了他眼中的復雜情緒。
“主見?他的主見差點讓他把命丟在東南亞那種地方!”他抿了一口熱茶,溫熱的液體似乎稍稍驅散了一些心頭的寒意,“你看看他已經賺了那么多錢了,還去政府折騰個啥。老老實實在華爾街就得了。”
安德安靜地聽著,適時地回應道:“先生,時代的浪潮在不斷變化,肖恩少爺或許正是在駕馭新的浪潮。畢竟,他的能力您比其他人更加清楚。況且,他既然向您保證了會注意安全,以他的性格,必然會更加謹慎。您應該對他多一些信心。”
約翰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心想倒也是,這家伙可是賺的錢比威爾遜家族幾輩子的錢還多。
他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罷了,罷了。我是管不了他了。由他去吧……只希望,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像他的中文名字一樣,平平安安的。”
安德烈不再多言,只是微微欠身,然后悄無聲息地退回到陰影之中,留下約翰獨自一人在跳躍的爐火旁,消化著那份沉甸甸的、屬于一個父親的牽掛與無奈。
書房里,只剩下壁爐木柴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