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嚴格的身份核驗和安檢,他被一名海軍軍官引導入內。
走廊寬闊卻略顯幽深,墻壁是厚重的軍事綠,腳下是光潔如鏡的水磨石地面,腳步聲回蕩其間,更添幾分肅穆與壓抑。
沿途所見,皆是行色匆匆、身著各色軍服的軍官和文職人員,空氣里仿佛都彌漫著決策與權力的味道。
他被引至金貝爾位于三樓,可俯瞰內部庭園的辦公室。
金貝爾的副官為李長安端上了一杯飲品。
“咖啡,李先生。五角大樓的咖啡因消耗量恐怕能排進世界前列,”
金貝爾難得地開了個生硬的玩笑,示意了一下李長安面前那杯冒著熱氣的黑色液體。
“雖然不是最好的藍山,但足夠提神,幫助我們處理這些棘手的事務。”
他自己面前也放著一杯,顯然是他的日常標配。
李長安端起咖啡杯,醇厚的香氣略微沖淡了辦公室內緊繃的氣氛。
“謝謝,丹。我們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尤其是在處理像錢先生這樣的事情上。”
他輕啜一口,直接切入主題,“關于我們昨天談到的交換人數,我與對方進行了緊急溝通。在我強硬的要求下,他們同意釋放十一名被俘飛行員。這已經是在當前情況下,所能爭取到的最大誠意了。”
談判比預想的順利。金貝爾沉吟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十一人,雖然離他最初“一個中隊”的期望有差距,但確實是一個可以對內對外交代的數字,足以堵住很多人的嘴了,何況總統的決心已下。
他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仿佛下定了決心。
“十一人,好吧,肖恩,雖然我仍然認為我們做了筆虧本買賣,但看在你的面子和總統的決斷上,海軍部接受這個條件。”
在得到李長安的明確答復和金貝爾的最終首肯后,海軍部和司法部終于開啟了放行的綠燈。
數日后,洛杉磯港。
清晨的薄霧如同輕紗,籠罩著繁忙的碼頭。遠洋客輪“克利夫蘭總統號”巨大的船體在霧中若隱若現,汽笛聲低沉而悠長,預示著即將開始的遠航。
陳鼎軒的身影出現在碼頭上,他穿著深色的大衣,抵御著海邊清晨的寒意。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確認一切安全后,落在了正從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的一行人身上。
錢先生一家到了。
錢先生本人穿著合體的西裝,外面罩著風衣,臉上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神情看似平靜,但緊抿的嘴角和鏡片后閃爍的目光,透露著他內心的激動與不平靜。
他一手提著略顯陳舊但保管完好的皮箱(里面據說裝滿了珍貴的手稿和書籍),另一只手緊緊握著身旁夫人的手。
錢夫人面容溫婉,眼神中帶著一絲歷經磨難后的疲憊與即將獲得新生的希冀。
他們的兩個孩子,好奇地打量著巨大的輪船和嘈雜的碼頭,小手緊緊抓著父母的衣角。
在錢家不遠處,還停著另一輛車。
一位身著深色便裝、白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的老者站在車旁,神情復雜地望著這邊。
那是西奧多·馮·卡門博士,錢學森在加州理工學院攻讀博士時的導師,世界公認的空氣動力學權威,也是他當年極力推薦錢先生參與米軍最高機密項目的人。
他的出現,代表了米國學術界一部分復雜的心聲——既有對杰出弟子離去的不舍與惋惜,也夾雜著對當前局勢的無奈,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