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冬日的云層,將金輝灑在驛站覆雪的青瓦上。宋慈與宋安主仆二人,已收拾好行裝,準備繼續未完的歸途。
驛站外,車馬粼粼,人聲漸起,冰雪覆蓋的官道正在恢復往日的生機。然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清晨的寧靜。一名驛卒翻身下馬,身上還帶著趕路的寒氣,他目光掃過人群,最終定格在氣質沉靜的宋慈身上,快步上前,恭敬地遞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宋大人,永安縣陳縣令有急函送達。”
宋慈心中微動,接過信函。拆開火漆,迅速瀏覽起來。信是永安縣令陳文淵親筆所書,言辭客氣,先是感謝宋慈對“悅來客棧案”的詳盡說明與協助,隨后筆鋒一轉,提及了一樁困擾他多時的懸案。
信中所述,永安縣以北的青州地界,近半年來接連發生數起失蹤案,失蹤者皆為年輕力壯的工匠或農戶,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因案件多發于兩縣交界,管轄權屬模糊,且線索寥寥,偵辦進展極其緩慢,已引發民間些許恐慌。陳文淵知宋慈丁憂返鄉,路途必經青州,雖知此舉于禮不合,但念及民生多艱,還是冒昧修書,懇請宋慈若路徑青州,能稍作停留,憑其慧眼,察看一番,或有新的發現。
宋慈合上信紙,目光投向北方。青州,那是他返鄉路途中的下一個重要州府。他本欲盡快歸家,不理外事,但陳文淵信中所述之案情,以及那份為民請托的誠懇,讓他無法輕易拒絕。
“大人,可是永安縣那邊……”宋安試探地問道。
宋慈將信遞給他看,宋安看完,面露難色:“這……大人,您還在丁憂期間,插手地方刑名事務,恐怕……于禮不合,若被御史知曉……”
“我并非插手,只是途經察看。”宋慈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堅定,“陳縣令所言不虛,數名青壯莫名失蹤,關乎數戶家庭之存續,非同小可。我等既已知曉,若視而不見,于心何安?”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改變行程,不入永安縣界,直接前往青州府城。我等只作尋常旅人,暗中探訪,若無頭緒,便即離開,不會滯留。”
宋安知他心意已決,不再多言,點頭應下。
主仆二人于是折向北行,前往青州。越往北走,地勢漸顯崎嶇,雖同樣是銀裝素裹,但山勢愈發陡峭,林木也更加茂密。幾日跋涉后,青州府那飽經風霜的城墻輪廓終于出現在視野中。
青州府城,地處交通要沖,商旅往來頻繁,本該是一片繁華景象。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宋慈感覺這城中的氣氛,似乎比別處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沉悶。街道上行人如織,叫賣聲不絕于耳,但在那些巷角街邊,偶爾能看到張貼的尋人告示,墨跡已舊,在寒風中瑟瑟作響,無聲地訴說著失蹤者家屬的焦慮與絕望。
他們尋了一間不甚起眼的客棧住下。安頓好后,宋慈便帶著宋安,如同尋常的外來客商,在茶樓、酒肆、碼頭等人流匯集之處默默傾聽。
起初,并未聽到什么特別的消息。人們談論著年關的物價,鄰里的瑣事,或是遠方的傳聞。直到在一處臨近碼頭的茶棚歇腳時,鄰桌幾名腳夫模樣的漢子壓低的談話聲,引起了宋慈的注意。
“……聽說老張家的兒子,前幾日也在西山那邊不見了?”一個聲音說道。
“可不是嘛,說是去那邊給‘盛源’礦上送趟東西,人就再沒回來。”
“盛源礦?就是那個……最近招工挺多的?”
“噓……小聲點!那地方邪性得很,進去的人,就沒幾個能全須全尾出來的,要么累個半死,要么……就直接沒了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