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內(nèi),時間仿佛凝固。那尊內(nèi)藏劇毒的玉觀音已被迅速移走,但空氣中似乎仍殘留著那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神不寧的甜膩香氣。徐華面如死灰,跌坐在椅中,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皇城重重,帝榻之下,太后宮中,竟被邪黨滲透得如同篩子,這駭人聽聞的事實幾乎擊垮了這位老臣的意志。
宋慈雖也心神震撼,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沉溺于絕望。陛下性命垂危,鸮影首領(lǐng)遁逃,每一點時間都至關(guān)重要。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再次俯身到龍榻前,指尖搭上皇帝冰冷的手腕,全力感知那紊亂如麻、時斷時續(xù)的脈象。
毒已攻心,藥石罔效…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就在宋慈幾乎要放棄之時,他的指尖忽然感受到脈象中一絲極其微弱的、異乎尋常的搏動!這絲搏動并非生機,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冰寒之意,與他先前所感知的熾烈毒性截然不同,如同滾油中投入了一小塊冰,雖瞬間被淹沒,卻真實存在!
這是…?
宋慈猛地想起一些極為冷僻的醫(yī)毒古籍中的記載——世間有至陰至寒之奇毒,性雖烈,卻反能暫時冰封心脈,吊住將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氣,使其呈現(xiàn)一種“假死”之態(tài),若輔以特殊手段,或可爭取到一絲極其微弱的搶救之機!但這法子兇險萬分,無異于飲鴆止渴,且那至寒奇毒本身便罕見至極,多存在于傳說之中。
難道鸮影在丹藥中,還加入了某種此類奇毒?他們并非只想立刻毒殺皇帝,而是想…控制皇帝處于一種彌留狀態(tài)?這有何目的?
無論如何,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徐相公!”宋慈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決絕的光芒,“陛下脈象中有一絲至寒異氣,或可暫保心脈不絕!但需以至陽至剛之藥強行沖擊,或有一線生機!只是此法兇險無比,九死一生…”
徐華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猛地站起:“需要何藥?!縱是龍肝鳳髓,老夫也即刻去尋!”
“并非珍稀難尋之物,”宋慈語速極快,“需百年以上老山參搗汁為引,佐以烈酒,化開蘇合香丸、至寶丹,再混入…混入少許砒霜!”
“砒霜?!”徐華和旁邊太醫(yī)失聲驚呼。
“以毒攻毒,險中求活!”宋慈語氣斬釘截鐵,“那寒毒詭異,非砒霜之烈性不能激發(fā)其‘封凍’之效,從而爭取時間!劑量需極精準(zhǔn),多一分則立斃,少一分則無效!請徐相公決斷!”
徐華臉色變幻,看著龍榻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皇帝,又看看宋慈那雙充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猛地一跺腳:“就依你!用藥!一切后果,老夫承擔(dān)!”
太醫(yī)們雖覺匪夷所思,但見徐華如此,也只能硬著頭皮配合。
很快,藥材備齊。宋親自動手,用量刀小心翼翼刮下微量砒霜,與其他藥物混合,以參汁烈酒調(diào)和。整個過程中,他的手穩(wěn)如磐石,額角卻滲出細(xì)密汗珠。
藥湯被小心灌入皇帝口中。
殿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龍榻。
一秒,兩秒…十秒…
突然,皇帝趙昀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嗬”的一聲怪響,臉色瞬間由金紙變?yōu)橐环N可怕的青紫!
“陛下!”閻貴妃尖叫一聲,幾乎暈厥。
徐華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但宋慈卻緊盯著皇帝的面色。只見那青紫色并未加深,反而在數(shù)次劇烈的、仿佛要散架般的抽搐之后,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開始消退!皇帝那原本微弱得幾乎停止的呼吸,竟然重新變得明顯起來,雖然依舊急促而痛苦,卻不再是即將斷絕之象!
以毒攻毒,起效了!
“快!繼續(xù)施針!護(hù)住心脈元氣!”宋慈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