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臨安城西的蒼水河畔,卻與東市的喧囂截然不同。
這里河面相對寬闊,水流平緩,兩岸遍植楓樹,雖已入冬,枯枝嶙峋,在漸濃的夜色和河面升起的薄霧中,依舊能想象秋日紅葉似火的景象。河上零星漂著幾條收晚網(wǎng)的漁船,船頭掛著的防風燈,如同孤零零的螢火,在霧氣中暈開一團團昏黃的光暈,正是“漁火”點點。
岸邊道路行人漸稀,只有更夫梆子聲遠遠傳來,顯得格外寂靜清冷。
宋慈換了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棉袍,如同一個尋常的晚歸路人,沿著河岸緩步而行。他目光銳利,看似隨意掃視著河面、船只、以及沿岸的亭臺樓閣,實則將一切細節(jié)盡收眼底。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詩句在腦中回響。烏啼…何處會有烏鴉夜啼?楓樹…漁火…具體地點究竟在何處?
他注意到,沿河有幾處供人歇腳的觀景亭,其中一處地勢稍高,視野開闊,亭旁恰有幾株高大的老楓樹,亭子本身的名字竟叫“聽鸝亭”——雖非烏啼,但亦與鳥鳴相關。
宋慈心中一動,緩步走向那處亭子。亭內(nèi)空無一人,石桌上落著枯葉。他并未進入,而是隱身在亭子側(cè)后方一叢茂密的枯竹陰影下,屏息凝神,如同融入夜色中的磐石。
時間一點點流逝,河風漸冷,帶著水汽的寒意浸入骨髓。肩傷隱隱作痛,但宋慈的意志如同繃緊的弓弦。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宋慈精神一振,目光如電,投向聲音來處。
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沿著河岸走來,不時回頭張望,正是那個差役錢三兒!他果然來了!
錢三兒并未走向聽鸝亭,而是在距離亭子尚有百余步的一處廢棄的小碼頭邊停下。那里堆放著一些破爛的漁網(wǎng)和木樁,更為隱蔽。
他蹲下身,似乎在摸索什么。片刻后,竟從一堆爛木下取出了一個不大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迅速揣入懷中!
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的剎那——
異變陡生!
另一側(cè)黑暗中,猛地竄出三四條黑影,如同撲食的餓狼,直撲錢三兒!動作迅猛無聲,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錢三兒甚至來不及驚呼,便被一人從后死死捂住口鼻,另一人揮刀便刺向其心窩!狠辣果決,分明是要當場滅口!
宋慈瞳孔驟縮!他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如此迫不及待!錢三兒這條線要斷!
千鈞一發(fā)之際,宋慈也顧不得隱藏,一聲厲喝:“住手!”
同時,他手中早已扣住的幾枚銅錢,灌注內(nèi)力,如同疾電般射向那幾名殺手的腕關節(jié)!
“噗噗!”兩聲悶響,兩名殺手手腕吃痛,短刀險些脫手!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喝聲,讓殺手們動作一滯!
錢三兒趁此機會,拼命掙扎,竟然暫時掙脫了束縛,連滾帶爬地向后逃去,嘶聲大喊:“救命!殺人了!”
殺手們見狀,更是兇性大發(fā),不顧手腕疼痛,再次撲上!
而就在這時,河面上,一條原本靜靜停泊的、看似普通的漁船艙內(nèi),突然躍出數(shù)條矯健的身影,腳踏船舷,如同夜鷂般撲向岸邊!為首一人,身形瘦削,動作卻異常靈敏,直取那群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