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與那名黑衣刺客被分別秘密押送至內察司最深處、與世隔絕的刑訊房。這里墻壁厚實,隔絕一切聲響,唯有跳動的火把映照著冰冷刑具的寒光。
曹公公親自坐鎮,宋慈則立于一旁,面色沉凝。他們都知道,時間緊迫,必須在對方反應過來、切斷所有聯系之前,撬開這兩人的嘴。
審訊首先從高順開始。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典膳宦官,此刻癱軟在冰冷的石地上,面如死灰,身體不住地顫抖。與那黑衣刺客的兇悍不同,高順的恐懼幾乎寫在臉上。
“高順,”曹公公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在幽閉的空間里回蕩,如同喪鐘,“你身為宮人,受國祿,竟敢勾結外賊,窺探東宮,私傳藥物,謀害儲君!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高順渾身一顫,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公公饒命!宋大人饒命!小的……小的一時糊涂,被豬油蒙了心啊!”
“說!你是如何與胡掌柜勾結?那‘清風’是何物?傳遞了哪些消息?‘雕主’是誰?‘海東青’還有何陰謀?”曹公公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冰錐,刺向高順。
高順的心理防線在絕對的威壓和恐懼下,徹底崩潰。他斷斷續續地交代起來:
原來,他早年家中貧寒,老母病重無錢醫治,恰逢當時還是隆昌號伙計的胡掌柜“仗義疏財”,救了他母親性命。此后,胡掌柜便時常接濟他,并在他入宮后,保持聯系。起初只是讓他幫忙留意些宮中趣聞雜事,后來漸漸變為打探東宮動向,特別是太子殿下的飲食起居、心情變化。至于那“清風”,正是摻了“忘憂草”(鬼面罌粟)的“安神散”粉末,他按照胡掌柜指示,定期從濟世堂獲取,然后利用送膳之便,藏在特定食盒底部,于子時放在西苑枯井旁,自有專人取走。
“小的……小的只知道胡掌柜,不知道什么‘雕主’、‘海石青’啊!”高順哭喊著,“胡掌柜只說這是為了……為了了解殿下喜好,日后好巴結上進……小的真的不知道那藥有毒,會害了殿下啊!求公公明鑒!小的罪該萬死,但求饒過小的老母……”
看他神情不似作偽,顯然只是“海東青”外圍的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甚至可能真不知藥物的危害。
“與你接頭的黑衣人,是誰?”宋慈沉聲問道。
“小的不知……每次都是他將藥取走,從未交談……只看身形,像是同一個人。”
審訊暫時告一段落。高順被拖了下去,他的供詞,坐實了其內奸身份和傳遞藥物、情報的行為,但對于核心秘密,所知有限。
接下來,是那名黑衣刺客。
此人被牢牢綁在刑架上,下巴雖被卸掉,無法言語,但那雙眼睛卻充滿了桀驁與怨毒,死死盯著曹公公和宋慈,仿佛要將他們生吞活剝。
內察司的刑訊高手上前,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輪番上陣。然而,這黑衣人意志極為堅韌,任憑皮開肉綻,筋骨斷裂,竟硬是一聲不吭,只用那兇狠的眼神對抗著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衣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氣息奄奄,卻依舊沒有開口的跡象。
曹公公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種死士,往往受過最嚴酷的訓練,將生死乃至痛苦置之度外,常規刑訊恐怕難以奏效。
宋慈一直在旁靜靜觀察。他注意到,在施以烙鐵之刑時,當滾燙的烙鐵逼近黑衣人左胸心臟位置時,他那死寂的眼神中,極快地掠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并非對疼痛的恐懼,更像是對某種標記被破壞的恐懼?
難道……
“停下。”宋慈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