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烽燧布防圖與水師巡哨日程”——“灰雀”吐露的這短短幾個字,如同在宋慈和李生耳邊炸響了一聲驚雷。案件的性質已從兇殺、走私,驟然攀升至通敵叛國的駭人高度!
書房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李生臉色煞白,手指因用力握著茶杯而微微發抖,他無法想象,自己治下的書院,竟成了叛國陰謀的巢穴之一。
“惠父……這,這該如何是好?此事若泄露半分,必將引起朝野震動,邊關不寧啊!”李生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驚惶。
宋慈面色沉靜如水,但眸底深處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他比李生更清楚此事的分量,也更明白此刻絕不能自亂陣腳。
“文淵兄,此刻更需鎮定。”宋慈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對手越是喪心病狂,說明我們越接近核心。三日后老碼頭,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機會,必須人贓并獲,揪出‘青衫’,才有可能順藤摸瓜,挖出背后的‘燭龍’!”
他迅速做出決斷:第一,嚴密封鎖消息,劉文正“自盡”之事按表面結論處理,暫不深究,以免打草驚蛇。第二,“灰雀”及其同伙由絕對可靠的護衛秘密關押,斷絕一切與外界的聯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調動所有能信任的力量,布控老碼頭。
然而,調動人手卻成了難題。臨安府衙魚龍混雜,難保沒有“青衫”或“燭龍”的耳目。漕幫更是早已被滲透。宋慈能依靠的,只有從信州帶來的少量貼身護衛,以及通過特殊渠道,以“稽查私鹽”為名,從鄰路調來的數十名提刑司精銳。這些人馬需分批化裝潛入臨安,悄無聲息地布置到城東老碼頭周圍。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也是一場在刀尖上的舞蹈。
就在宋慈緊鑼密鼓地布置之時,書院內的氣氛也變得更加微妙。劉文正的“突然自盡”在書院高層中引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雖被李生以“意外失職,愧疚自盡”為由壓了下去,但一種無形的緊張感還是在幾位負責具體事務的博士之間彌漫開來。
宋慈讓李生以安撫人心、整頓事務為由,召集幾位核心博士議事,他則隱在屏風之后,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神態舉止。
負責刑名的趙博士眉頭緊鎖,對劉文正之死表示惋惜,言語間多是感慨世事無常。負責錢糧的孫博士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偶爾飄向窗外,似乎在擔憂著什么。而負責禮儀典章的周博士,則是一如既往的嚴肅古板,對劉文正“失職”導致古籍損毀痛心疾首,認為其死不足惜,有辱斯文。
這幾人皆有可能接觸典籍采購的環節,也均有一定學識。但僅憑觀察,難以斷定誰是“青衫”。
議事結束后,宋慈特意讓李生留下周博士,詢問典籍采購的后續事宜。周博士一絲不茍地匯報,表示已暫由他接手,定會嚴格核查,確保不再出紕漏,言語懇切,看不出任何破綻。
難道“青衫”隱藏得如此之深?或者,他并未出現在這次議事中?
宋慈感到一絲棘手。對手的謹慎和狡猾超乎想象。
與此同時,對城東老碼頭和“福順號”的監控也在暗中進行。回報的消息稱,“福順號”這幾日并無異動,依舊停靠在指定泊位,船工舉止如常,仿佛只是一艘普通的待貨商船。但宋慈派出的眼線發現,碼頭附近多了些陌生的面孔,看似閑散,目光卻不時掃視著過往船只和人群,顯然是對方布置的暗哨。
雙方都在布網,就看誰更能沉得住氣,誰的網更結實。
時間一晃,到了行動前夜。
宋慈將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召集到安全屋,進行最后的部署。他攤開精心繪制的碼頭地圖,將人手分成四組:一組埋伏于水面,控制船只;一組封鎖碼頭陸路出口;一組負責突擊拿人;最后一組作為預備隊,應對突發狀況。
“記住,我們的首要目標是截獲那批‘書’,擒拿接貨之人,盡可能活捉,撬開他們的嘴!”宋慈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斬釘截鐵,“對方很可能有武裝,且行事狠辣,諸位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