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號被查抄,胡掌柜倉皇遁走,玄鐵令牌現世——這一連串的驚雷,在臨安城平靜的表面下激起了滔天巨浪。雖然普通百姓依舊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但官場與某些隱秘的圈子里,已是暗流洶涌,風聲鶴唳。
宋慈將繳獲的令牌圖樣與那些無法辨認的密信,通過曹公公的渠道,第一時間呈遞入宮。同時,海捕胡掌柜的文書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發往各路州縣,尤其是沿海及宋金邊境。提刑司與內察司的力量,如同兩張無形的大網,在陸上與水上同時撒開。
然而,胡掌柜如同人間蒸發,接連數日,竟無半點音訊。那艘接走凈塵的神秘帆船和綽號“鬼手”的左撇子,也依舊蹤跡全無。對手的隱匿能力,超乎想象的強悍。
就在宋慈感到一絲焦灼之際,曹公公那邊,通過內察司獨有的渠道,帶來了兩個至關重要的消息。
第一個消息來自宮內,經過內察司不動聲色的嚴密排查,終于在東宮一個負責采買雜物、地位不高的內侍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此人與濟世堂一名被抓的藥童有遠親關系,經隔離密審,他最終招認,曾數次受一名“宮中舊識”所托,將一些“無關緊要”的、關于太子日常起居、心情好惡的零碎信息,夾雜在采買清單中,傳遞出宮。而接收這些信息的,正是隆昌號的胡掌柜!至于那名“宮中舊識”是誰,這小內侍級別太低,只知是位有些年紀的公公,具體身份卻說不清楚。
這條線索,直接將宮內網絡與隆昌號連接了起來!雖然未能揪出那名隱藏更深的“宮中舊識”,但證實了情報確實是從東宮流出,通過胡掌柜之手傳遞出去!
第二個消息則更為驚人,來自遙遠的廣州提舉市舶司。內察司的暗樁在核查近半年海外商船記錄時,發現一艘來自“三佛齊”(蘇門答臘島古國)的商船,其貨品清單中,夾帶著少量與“鬼面罌粟”特征吻合的“西域奇香”。而該船的一名大副,其手臂上,赫然有一個與玄鐵令牌圖案幾乎一模一樣的鷹隼刺青!
鷹隼刺青!這與令牌相互印證,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隱秘組織成員,會以刺青或令牌作為身份標識!而且,他們的活動范圍,確實跨越重洋,與南海諸國有密切關聯!
廣州市舶司在接到密令后,試圖控制那名大副,但那艘三佛齊商船卻在一次靠岸補給后,連夜啟航,再次消失于茫茫大海,去向不明。
雖然未能擒獲,但“鷹隼”的蹤跡,終于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猙獰的一角!這個組織的觸角,已深入南海貿易網絡!
“三佛齊……南海……”宋慈在值房內踱步,腦中飛速運轉。凈塵的南海念珠,鬼面罌粟的西域來源,如今又加上三佛齊商船上的鷹隼刺青……這個組織的根基,似乎深深扎在海外。他們利用繁榮的海上貿易作為掩護,編織著一張跨越國境、勾連內外的巨網。
其目的,絕不僅僅是竊取大宋情報那么簡單。長期向太子提供含有鬼面罌粟的“安神散”,其心可誅!這是妄圖從根基上動搖國本!
“曹公公有否提及,宮中對于東宮之事,作何處置?”宋慈沉聲問道。這是目前他最關心,也最擔憂的問題。
吳江低聲道:“曹公公只言,陛下震怒,但……投鼠忌器。太子殿下涉及其中,無論知情與否,皆非小事。目前只能暗中更換東宮所有御醫及近侍,嚴密監控殿下飲食起居,逐步停用那‘安神散’,并以其他溫和藥物替代,希望能慢慢調理,祛除藥性。此事關乎儲君聲譽乃至國本穩定,絕不可外泄。”
宋慈默然。他理解皇帝的顧慮。儲君若被藥物控制的消息傳出,必將引起朝野震動,甚至可能引發政潮。眼下只能暗中補救,穩住大局。
“當務之急,是必須找到胡掌柜,或者‘鬼手’,乃至那艘船!”宋慈目光堅定,“他們是連接宮內、臨安與外部組織的關鍵樞紐,只有抓住他們,才能順藤摸瓜,找到這個組織的核心,徹底鏟除禍患!”
然而,人海茫茫,對方又極其狡猾,該如何尋找?
就在這時,一名書吏匆匆送來一份來自兩浙東路明州(今寧波)提刑司的急報。明州是重要海港,也是胡掌柜海捕文書重點發送的地區之一。
急報中稱,三日前,明州港外一處偏僻漁村,有漁民發現一艘擱淺破損的中型帆船,形制與之前通報的無旗帆船極為相似!船上空無一人,但有明顯搏斗痕跡,艙內留有少量血跡,以及……幾塊被撕扯下的、帶有鷹隼刺青圖案的皮膚!
宋慈與吳江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船找到了!但船上的人呢?那些鷹隼刺青的皮膚……是內訌?還是被人清理門戶?
“立刻前往明州!”宋慈霍然起身,沒有任何猶豫。無論那里是陷阱還是轉機,他都必須親赴現場!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最接近真相的機會!
“大人,是否先通報內察司?”吳江提醒道。
“路上通報!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宋慈雷厲風行,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時間就是一切。
半個時辰后,幾匹快馬沖出臨安城,向著東北方向的明州疾馳而去。宋慈一馬當先,官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卻如同最銳利的刀鋒,刺破前方的迷霧。
鷹隼已然現蹤,雖然再次飛入云層,但留下的痕跡,卻指引著追尋的方向。明州港外那艘詭異的棄船,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是陰謀的終結,還是更深黑暗的開端?宋慈不知道,但他必須去揭開這個答案。風,在耳邊呼嘯,如同戰鼓,催動著他不斷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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