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張口結舌。
“張大人,”徐真語氣緩和下來,“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廣元知府,看著風光,實則處處受制。暗查司在你地界上辦事,你不敢問;朝中大員的手伸過來,你不敢攔。李通判把證據交給你,你不敢用,也不敢丟,像抱著個火炭,日夜煎熬——我說得對嗎?”
張毅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對……”他聲音嘶啞,“徐承旨說得都對。可我有什么辦法?我只是個知府,上面有巡撫、有布政使、有六部九卿!暗查司要殺人,我攔得住嗎?那些大人物要錢,我敢不給嗎?”
“所以你就裝不知道?”徐真冷笑,“所以你就看著李通判死,看著孫推官死,看著一個又一個人‘意外’身亡?”
“我沒辦法!”張毅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徐承旨,你身在樞密院,不知道地方官的難處!我若強出頭,死的就不止我一個,還有我全家老小!李通判死后,他妻兒‘回原籍安置’,可你知道嗎?他們根本就沒回到原籍!在路上就‘遭遇山匪’,全家死絕了!”
徐真眼神微動。
這件事,他不知道。
“誰干的?”
“我不知道。”張毅慘笑,“也許是暗查司,也許是那些大人物派的人。但結果都一樣——死了,都死了。所以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他癱坐在地上,像個被抽空力氣的布袋。
徐真看著他,久久不語。
堂外傳來腳步聲,一個黑衣武士匆匆進來,在徐真耳邊低語幾句。徐真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張大人,”徐真忽然道,“起來吧。我們做個交易。”
張毅茫然抬頭。
“你把李通判的證據給我,我保你全家平安。”徐真俯身,盯著他的眼睛,“不但保你平安,我還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扳倒那些大人物的機會。”
“為……為什么?”張毅不解,“徐承旨你也是暗查司……”
“暗查司和暗查司不一樣。”徐真直起身,望向堂外陰沉的天空,“有些人只想撈錢,有些人只想保命,但也有人……是想做點事的。”
他回頭,眼神復雜:“張大人,你以為暗查司是什么?一群殺人越貨的土匪?錯了。暗查司成立之初,是為監察百官,肅清朝綱。只是后來……變了味道。”
張毅怔住了。
“過山是我要清理的人,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也因為他手里有太多臟事的證據。”徐真繼續道,“但清理他不代表我要掩蓋那些臟事。相反,我要用他手里的證據,去清理更臟的人。”
“可你……”
“可我之前為什么那樣做?”徐真替他說完,“因為我要確認,誰是可以信任的。宋慈算一個,你……現在也算一個。”
張毅緩緩站起身,擦干眼淚,深吸一口氣:“證據在我書房暗格里。徐承旨稍候,我這就去取。”
“不急。”徐真叫住他,“還有一件事——方媛在哪里?”
張毅一愣:“方媛?”
“暗查司燕字第九號,過山的未婚妻。”徐真道,“劫獄那天,她本該在城隍廟后巷等人,但人沒等到,自己也不見了。現在,她失蹤了。”
張毅搖頭:“卑職不知。”
“那就去找。”徐真道,“找到她,帶她來見我。記住,要活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