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寅時三刻。
廣元城還在沉睡,但城南的“永豐當鋪”后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條縫。
王光躲在對面巷口的柴垛后,屏住呼吸。他身上蓋著破麻袋,與周圍的雜物融為一體,只露出一雙眼睛。肩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咬緊了牙關——宋提刑交代的事,必須辦好。
后門里走出兩個人。先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穿著厚棉袍,手里提著燈籠;后面跟著個瘦高個,背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袱。兩人在門口張望片刻,迅速沒入黎明前的黑暗。
王光沒動。
果然,半盞茶后,后門又開了。這次出來的是個女子,身形窈窕,披著帶兜帽的斗篷,看不清臉。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等什么,然后轉身往東邊走去。
“跟上她。”王光壓低聲音。
身后的趙七點頭,像影子一樣滑出巷口,悄無聲息地綴在那女子身后。
王光繼續盯著當鋪。又過了約莫一刻鐘,再無人出入。他正要起身,忽然聽見輕微的“咯吱”聲——當鋪二樓的一扇窗戶開了條縫,一個人影站在窗后,似乎在觀察街面。
那人影站了很久,久到王光覺得自己的腳都要凍僵了。
終于,窗戶關上。王光這才緩緩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從柴垛后爬出來,走到趙七剛才藏身的位置。
雪地上有一串淺淺的腳印,向東延伸。腳印間距均勻,步幅適中,顯然走路的人很從容,不慌不忙。趙七在墻角的雪地上留了個記號——三道劃痕,表示“繼續跟蹤”。
王光順著腳印跟下去。
天快亮了,東方泛起魚肚白。街道兩旁的屋頂上積著厚厚的雪,在微光中泛著淡淡的藍色。偶爾有早起的店家開門,嘩啦啦的卸門板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腳印在“福來客棧”后門消失了。
王光在巷口停住,打量這家客棧。兩層小樓,門面普通,客房的窗戶大多黑著,只有二樓最東邊的一間亮著燈。
那女子進去了。
王光在對面找了個隱蔽處蹲下。不一會兒,客棧的門開了,一個伙計打著哈欠出來,開始掃門前的雪。掃到一半,他忽然停住,左右看看,然后迅速從懷里掏出個小紙團,扔進了墻角的雪堆。
紙團剛落,一只野貓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叼起紙團就跑。
王光眼神一凜——這不是巧合。
他立刻起身,假裝路過,走到雪堆邊時“不小心”絆了一下,手撐地時迅速將那紙團握在手心。起身后,他繼續往前走,直到拐進另一條巷子,才展開紙團。
紙是普通的草紙,上面用炭筆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辰時三刻,城隍廟后巷。燕九。”
燕九。
王光心頭一跳。過山說過,暗查司的細作分燕、雀、鷹、隼四類,燕字第九號——是方媛。
這個在客棧的女人,就是方媛。
她約人見面?約誰?是敵是友?
王光將紙團重新捏緊,快步往回走。他要立刻告訴宋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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