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不動聲色:“什么時候?”
“三年前,臘月初七。”過山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冬至,他押我去利州。路上,我把這半枚錢塞進他手里。”
“為什么?”
“因為我預感自己要死了。”過山抬起頭,靠在冰冷的石墻上,“暗查司要清理舊人,像我這樣的,知道太多,活得夠久,該死了。”
宋慈盯著他:“你是暗查司的人?”
“曾經是。”過山閉上眼,“金國奸細,雙面細作,暗查司第七號——隨便你怎么叫。我給暗查司賣了十五年命,幫他們刺探金國軍情,也幫他們處理‘臟事’。”
“臟事?”
“火器走私,私鹽販賣,還有……”過山頓了頓,“殺一些礙事的人。”
“比如?”
“比如利州轉運使趙大人,兩年前‘病故’那位。比如渝州通判孫大人,家中‘失火’那位。還有……”他睜開眼,看向宋慈,“你的同年,李通判。”
油燈猛地一跳。
宋慈的手放在膝上,指節微微發白,但臉上依舊平靜:“說下去。”
“李通判查私鹽案,查到了暗查司頭上。”過山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上面讓我處理。我本可以做得干凈些,但那天……他女兒來了。才八歲,抱著他的腿哭,說爹爹早點回家。”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慈以為他不會再說了。
“我把毒藥換成了蒙汗藥。”過山終于繼續,“然后偽造了墜湖現場,把他‘淹死’。他醒來后,我給了他這半枚錢,告訴他,拿著這個去找宋慈,或許能活。”
“他為什么沒來找我?”
“因為他信不過我。”過山苦笑,“他覺得這是我設的圈套。所以他去找了張毅——他以為張毅和他一樣,是清流。但他錯了。張毅收了錢,卻壓下了案子。”
宋慈想起那封被張毅燒掉的密信,想起那枚北斗癸字壓勝錢。
張毅果然早就知道。
“黑松林襲擊,是怎么回事?”
“滅口。”過山說得干脆,“暗查司要清理所有知道我存在的人——押解的官差、同行的囚犯,甚至可能包括你們這些查案的。但他們沒想到,王光那么扎手。”
“那些黑衣人,是暗查司的人?”
“部分是。”過山道,“戴鐵面具的那個,是暗查司在川陜一帶的指揮使,代號‘癸三’。其他有些是雇來的殺手,有些是地方上養的私兵。暗查司辦事,很少全用自己的臉。”
宋慈從懷中又取出那枚“第七號”壓勝錢:“這是你的?”
過山看了一眼,點頭:“是。每個暗查司的外派細作都有一個編號,我排第七。”
“為什么是鳥的圖案?”
“那是‘燕’。”過山道,“暗查司給細作分的類。燕、雀、鷹、隼——燕負責潛伏刺探,雀負責傳遞消息,鷹負責武力行動,隼負責清理善后。我是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