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搖頭。
“七件。”張毅豎起手指,“平均不到兩年就有一件。每一次,都是重犯移交,每一次,都是密令押送,每一次,都要求‘不得深究’。而每一次押解之后,相關卷宗都會在三個月內消失——不是遺失,是消失,從歸檔記錄到經辦人員,統統抹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陳文倒吸一口涼氣。
“這次是第八件。”張毅坐回椅中,顯得疲憊不堪,“你知道前七件的結果嗎?”
“卑職不知。”
“我也不知道。”張毅閉上眼,“因為知道的人,后來都‘意外’身亡了。三年前的利州通判李大人,酒后墜湖;兩年前的渝州推官孫大人,家中失火;去年,連刑部一位主事都在回鄉途中遇了山匪……”
陳文臉色發白:“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張毅睜開眼,眼中盡是血絲,“這次王光若真在黑松林遇襲,那么襲擊者絕不是尋常山賊。而無論襲擊成功與否,我這個廣元知州,都已卷進去了。”
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張毅和陳文同時起身。馬蹄聲在衙門外停住,緊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嘶喊聲。
“來了。”張毅喃喃道。
堂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滿身血污、腿上纏著破布的年輕人踉蹌沖進來,撲通跪倒在地:“大人!黑松林……遇襲!”
正是王光派來求援的李四。
***
寅時三刻,廣元府衙燈火通明。
張毅坐在正堂上首,堂下站著府衙大小官員——通判、推官、經歷、照磨,以及剛剛趕回來的捕頭劉威。李四已被扶去治傷,但帶回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十一具黑衣人尸體,無身份標識;我方陣亡十五人,重傷六人;囚犯死亡九人,逃脫二十三人,僅三人被控制。”張毅念著劉威帶回來的初步呈報,聲音冷得像冰,“而襲擊者,在占據優勢的情況下主動撤退。各位,誰能告訴本官,這究竟是劫囚,還是滅口?”
堂下鴉雀無聲。
通判周明硬著頭皮開口:“大人,無論劫囚還是滅口,當務之急是追捕逃犯。二十三個戴枷囚犯,在這寒冬臘月跑不遠,應立即發下海捕文書,各縣協查……”
“協查?”推官吳志打斷他,“周通判,你可知道這批犯人的來歷?”
周明一怔:“利州大牢移交,文書上寫著……”
“文書上什么都沒寫!”吳志提高聲音,“只有刑部批文和一串名單!罪名呢?案情呢?卷宗呢?一概沒有!你讓下面各縣怎么協查?說‘抓逃犯’,犯什么事不說,長什么樣也只有一份三年前的畫像,這怎么抓?”
“那按吳推官的意思,就不抓了?”周明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夠了。”張毅一拍驚堂木。
堂下安靜下來。
張毅掃視眾人,緩緩道:“追捕逃犯是自然要做的,但在這之前,有一件事必須先查清楚:黑松林襲擊,是誰干的?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