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潮濕陰冷,石壁上滲著水珠,滴在頸窩里涼得刺骨。四個人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只有徐真手里的火折子發出黃豆大的光,勉強照亮腳下三尺。
身后的坍塌聲越來越近,整條暗道都在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快!”徐真嘶吼,“他們炸塌了密室,暗道撐不了多久!”
宋慈緊跟著他,懷中那本《癸字部·川陜·庚辰年行動錄》硬邦邦地硌著胸口。過山扶著方媛跑在中間,方媛肩上有傷,跑得踉踉蹌蹌,但咬著牙一聲不吭。
前方出現一點微光。
“到了!”徐真加快腳步。
出口是個破敗的土地廟,神像倒塌了一半,香案積著厚厚的灰塵。四人從供桌下的洞口爬出來,喘著粗氣回頭望去——來時的暗道已經徹底塌陷,塵土從洞口噴涌而出。
“咳咳……”方媛跪在地上咳嗽。
過山扶著她,警惕地看向廟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遠處廣元城的方向火光沖天,隱隱傳來喊殺聲。
“禁軍進城了。”徐真面色凝重,“至少五百人,府衙那邊……兇多吉少。”
宋慈走到廟門口,望著那片火光。他知道,張毅、王光、陳文,還有府衙里那些無辜的衙役、文書,此刻可能都已經……
“得回去。”他轉身道。
“你瘋了?!”徐真瞪大眼睛,“現在回去就是送死!禁軍接到的命令是剿滅叛逆,凡是在府衙里的,格殺勿論!”
“張毅還在里面。”
“張毅?”徐真苦笑,“宋提刑,你還不明白嗎?司首既然派了禁軍,就說明他已經決定放棄廣元這條線了。張毅也好,我也好,甚至那些禁軍——都是棄子。等事情結束,所有人都會‘意外’身亡,真相永遠埋在地下。”
宋慈握緊了拳。
這就是暗查司。這就是那些大人物的手段。為了掩蓋一個秘密,可以犧牲一座城。
“那怎么辦?”過山問,“我們能去哪兒?”
徐真沉思片刻:“去利州。”
“利州?”
“對。”徐真點頭,“宋提刑是利州提刑官,提刑司有獨立的刑獄和檔案庫,還有一隊提刑司親兵。禁軍要動提刑司,需要刑部批文,沒那么快。我們可以在那里暫避,同時……”
他看向宋慈:“你需要時間整理證據。那本卷宗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關鍵,在提刑司。”
宋慈一愣:“提刑司?”
“三年前,李通判死前,托人送了一份東西到利州提刑司。”徐真道,“不是給你的,是給當時的提刑官。后來那位提刑官‘病故’,東西就封存在提刑司檔案庫里。司首派我去取過,但沒找到——你上任后,檔案庫的鑰匙換了,我們進不去。”
宋慈想起來了。他上任第一天,前任提刑官的遺孀哭著來找他,說丈夫死得不明不白,留了一句話:“檔案庫最底層,丙字三號架,有真相。”
當時他只當是遺言,沒太在意。現在想來……
“那里面是什么?”他問。
“名單。”徐真沉聲道,“李通判查私鹽案,查到的不只是那些大人物,還有他們在暗查司里的內應——一份完整的暗查司內部叛徒名單。有了那份名單,加上密室里的賬冊,才能真正扳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