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指尖余溫，淚染舊裳（第1頁）

夏末的陽光斜斜地穿過臥室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斑。空氣中還殘留著午飯的飯菜香，混合著岳母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本該是溫暖的氣息，卻因為臥室里的景象，變得格外沉重。

岳母收拾完廚房，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臥室門口，目光復(fù)雜地望著里面。我知道她想看看程穎的東西，卻又怕觸景生情。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退到一旁，給她讓出了位置。

臥室里的一切都還保持著程穎離開時的樣子。她的梳妝臺上，護膚品整齊地擺放在托盤里，瓶身上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溫度；床頭柜上，她沒讀完的書倒扣著，書簽停留在第78頁；衣柜門微微敞開著，露出里面掛得整整齊齊的裙子，仿佛她隨時會回來，挑一件喜歡的穿上。

岳母慢慢走進臥室，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她的目光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最后落在梳妝臺上的那支口紅上。那是程穎最喜歡的顏色，豆沙紅，她說這個顏色日常又顯氣色。

岳母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口紅的外殼，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小時候就喜歡偷我的口紅涂，”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哽咽，“被我發(fā)現(xiàn)了還不承認(rèn)，說是什么果汁染的。”

我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給狠狠地攥住了一樣，猛地一抽，讓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我的胸口狠狠地捏了一下，讓我瞬間感到一陣劇痛和呼吸困難。

我不禁想起了程穎曾經(jīng)跟我說過的一件事。她告訴我，小時候她總是覺得媽媽的口紅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每次看到媽媽涂口紅，她都會忍不住偷偷地拿過來，然后對著鏡子涂在自己的嘴唇上，還會對著鏡子傻笑。

然而，有一次她被岳母抓了個正著。岳母發(fā)現(xiàn)她偷涂口紅后，非常生氣，不僅狠狠地罵了她一頓，還罰她洗了一個星期的碗。程穎說，那一個星期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她每天都要面對著一大堆油膩膩的碗碟，洗得雙手都起了泡。

“后來我給她買了第一支屬于她的口紅，”岳母拿起那支豆沙紅口紅，對著光線仔細(xì)看著，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滴在口紅外殼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說要一直用到空管，結(jié)果……”

后面的話她沒說下去，只是將口紅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制品。我看著她顫抖的背影，心里的自責(zé)像潮水般涌來。如果不是我沒保護好程穎，岳母就不會在這里獨自承受這份痛苦，她應(yīng)該還在和程穎討論哪種口紅色號更好看，而不是對著一支冰冷的口紅流淚。

岳母慢慢地走到衣柜前，仿佛每一步都帶著對過去的回憶和對女兒的思念。她的手輕輕地搭在衣柜的把手上，猶豫了一下，然后緩緩地拉開了門。

隨著衣柜門的開啟，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程穎的裙子整齊地掛在衣柜的一側(cè)，它們的顏色各異，材質(zhì)不同，但每一件都散發(fā)著程穎獨特的氣息。從飄逸的長裙到可愛的短裙，這些裙子見證了程穎生活中的許多重要時刻。

岳母的目光落在一件淺藍(lán)色的連衣裙上，那是一條簡單而優(yōu)雅的裙子，裙擺隨著微風(fēng)輕輕飄動。她小心翼翼地將裙子取下來，仿佛它是一件珍貴的寶物。這條裙子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程穎所穿的，岳母還記得那天的風(fēng)很柔和，陽光灑在程穎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格外美麗。

岳母回憶起那天的情景，程穎穿著這條淺藍(lán)色的連衣裙，笑容燦爛地站在他面前。她說那天的風(fēng)很舒服，而我的笑容則顯得有些傻氣。岳母微笑著，手中的裙子似乎也在微微顫動，仿佛它也在回憶著那個美好的時刻。

“這條裙子還是我陪她買的，”岳母的指尖拂過裙子的布料，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她說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非要我?guī)退簟Ｎ耶?dāng)時還笑她，不就是見個同事嗎，至于這么隆重？”

她把裙子貼在臉上，輕輕嗅著，仿佛還能聞到程穎身上的味道。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裙子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后來她跟我說，就是那天，她覺得自己遇到了對的人。”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那天的程穎確實很美，淺藍(lán)色的裙子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個在陽光下對我笑的女孩，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留下我和她的母親，在這間充滿回憶的屋子里，對著她的遺物流淚。

岳母繼續(xù)翻看著程穎的衣服，每拿起一件，都會停頓很久，眼神里充滿了悲傷和懷念。她拿起一件粉色的針織開衫，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說穿上很暖和，像我的擁抱；她拿起一條白色的蕾絲睡裙，那是我們結(jié)婚一周年時我送她的，她說很性感，只穿給我看……

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屜時，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那個抽屜里，放著程穎的一些貼身衣物，還有她偷偷藏起來的情趣絲襪。以前她總說我看到這些會臉紅，每次都不讓我碰，自己偷偷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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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拉開了抽屜。黑色的、肉色的、帶蕾絲花邊的……各種款式的絲襪整齊地疊放在一起。她拿起一雙黑色的蕾絲絲襪，指尖顫抖著撫摸著上面精致的花紋，眼淚流得更兇了。

“這孩子……”她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淚，“總是這么不害臊……”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復(fù)雜，既為女兒的幸福感到欣慰，又為她的離去感到悲痛。這些私密的物品，本該是程穎生活中最甜蜜的部分，現(xiàn)在卻成了最傷人的利器，提醒著我們她曾經(jīng)那么真實地存在過，提醒著我們她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離開了。

“對不起……”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雙手抱住頭，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溢出，“都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她……是我讓您這么痛苦……”

岳母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我，肩膀劇烈地顫抖著。過了很久，她才轉(zhuǎn)過身，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不怪你，”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這都是命，誰也怪不了。”

“可我就是怪我自己！”我猛地站起來，聲音嘶啞地喊著，“如果那天我不讓她出門，如果我早點去接她，如果我……”

“沒有如果！”岳母打斷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嚴(yán)厲，更多的卻是心疼，“立辛，我知道你難過，我比你更難過！那是我的女兒，是我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可再怎么自責(zé)，她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