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地劃破黃昏的雨幕,像一把鋒利的刀,反復切割著我早已破碎的神經。我抱著失魂落魄的米真真,跌跌撞撞地跟在擔架后面,雨水和淚水糊了滿臉,分不清哪滴是雨,哪滴是淚。程穎躺在擔架上,身上蓋著的白布隨著車輛的顛簸輕輕晃動,那抹刺眼的白色,看得我心臟陣陣抽痛。
醫院急診樓的燈光慘白而冰冷,毫無生氣地灑在我們身上,將我們狼狽不堪的模樣映照得格外清晰。我和米真真就像兩只落湯雞,渾身濕透,濕漉漉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讓人感到無比的沉重和不適。
我們的褲腳和衣角沾滿了厚厚的污泥,仿佛是從泥潭里撈出來的一般。這些污泥不僅讓我們的衣物變得臟兮兮的,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讓人不禁皺眉。
更糟糕的是,我們的頭發也被雨水和汗水打濕,像一叢凌亂的野草一樣貼在臉上,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我試圖用手去撥開它們,可它們卻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怎么也不肯離開我的臉頰。
就在這時,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匆匆跑進急救通道,擔架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我們心急如焚,想要跟上去看看情況,卻被一名護士攔住了去路。
“對不起,這里是急救通道,閑人免進。”護士面無表情地說道。
“家屬請在外面等。”護士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冷靜,遞給我們兩條毛毯,“請先去登記信息,保持電話暢通。”
急救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將我們與里面的世界徹底隔絕。門上的紅燈驟然亮起,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走廊里失魂落魄的我們。那抹紅色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瞬間攫住了我所有的注意力,讓我呼吸困難。
米真真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突然搖晃起來,她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最終還是無力地靠在了墻上。雙腿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樣,瞬間軟了下去,她順著墻壁緩緩滑落,最終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一直以來,米真真都是一個優雅的女人,無論遇到什么事情,她總是能夠保持鎮定和從容。然而此刻,她卻再也無法維持那份表面的堅強,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顯得無比脆弱和無助。
她將臉深深地埋進毛毯里,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的痛苦和悲傷。然而,那壓抑而痛苦的嗚咽聲卻還是從毛毯里傳了出來,那聲音就像是被鈍刀割肉一樣,一下下剮在我的心上,讓我感到既心疼又無力。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米真真如此痛苦,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安慰她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聽著她的哭聲,感受著她的痛苦,卻什么也做不了。。
我蹲在她身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我們身上帶進來的雨水腥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偶爾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匆匆走過,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每一聲都像踩在我的神經上。
“都怪我……都怪我……”我喃喃自語著,聲音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變得沙啞而低沉。我的雙手像失去控制一般,猛地插進那被雨水濕透的頭發里,指甲深深地嵌入頭皮,帶來一陣刺痛。
然而,這疼痛卻讓我稍稍清醒了一些。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之中。我不該讓她出門的,我明明知道臺風即將來臨,這是多么危險的時刻啊!可我為什么還是讓她去了呢?
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她出門時的情景,那時候她還微笑著跟我說再見,而我卻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現在,她在外面,面對著狂風暴雨,我卻只能坐在這里,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我的心。我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和大意,更無法面對可能失去她的現實。”
如果早上我堅持不讓她去公司,如果我親自送她去再接她回來,如果我早點找到她……無數個“如果”在腦海里盤旋,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臟。是我的疏忽,是我的縱容,才讓她置身險境。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換她平安無事。
米真真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往日精致的妝容早已花成一片,淚水混著雨水在臉上沖出兩道清晰的痕跡。“不怪你……”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抓住我的手用力搖晃,“是我沒教好她,她從小就這么犟,說要做什么一定要做到……都怪我,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打拼的……”
她的手冰冷而顫抖,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我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劇烈顫抖,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悲痛。這個平日里端莊優雅、干練強勢的女人,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和無助。
走廊的盡頭,那座古老的時鐘仿佛是時間的守護者,它不緊不慢地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重錘一樣敲打著我們的心臟。每一秒的流逝都顯得如此漫長,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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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彼此之間沒有一句交流。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只有那座時鐘的滴答聲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急救室的門緊閉著,那扇門上的紅燈卻在不停地閃爍,一會兒亮,一會兒滅,就像我們此刻的心情一樣,時而充滿希望,時而又被絕望籠罩。那紅色的燈光在寂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刺眼,它無情地映照著我們蒼白而絕望的臉,讓我們的面容看起來更加憔悴和無助。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帶著疲憊和凝重。我們像觸電一樣猛地站起來,米真真踉蹌著撲過去抓住醫生的胳膊:“醫生!我女兒怎么樣了?她沒事對不對?”
醫生輕輕掙開她的手,語氣沉重:“病人顱內出血嚴重,伴有多處骨折,現在血壓持續下降,我們正在全力搶救。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情況很不樂觀。”
“不!不可能!”米真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她那么年輕,那么堅強,怎么會不樂觀?醫生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多少錢我們都愿意花!”
“我們會盡力的。”醫生嘆了口氣,沒再多說,轉身又走進了急救室。門再次關上,那盞紅燈依舊刺眼地亮著,像一個無情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