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鍋爐廠廢墟像一頭沉睡的鋼鐵巨獸,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下。銹蝕的管道如扭曲的腸子裸露在外,高聳的煙囪是早已停止呼吸的鼻孔。浪子和美美藏身在八百米外一棟廢棄水塔的頂部陰影中,這里視野開闊,且有足夠的高度避開大部分地面干擾。
浪子面前展開的是一臺經過改裝的便攜式環境監測終端,屏幕上的數據流平靜得詭異。他真正依賴的是自己全面展開的**“悲憫諧律·初階心音”**。無形的感知網絡以他為中心鋪開,如同最精密的聲納,捕捉著廢墟方向每一絲“味道”的漣漪。美美則小心翼翼地組裝著一個形似微型衛星天線的裝置——這是她特制的“清源·追跡發射器”,旁邊排列著三枚封裝在惰性凝膠中的淡金色晶梭,正是“清源·追跡”標記彈。
“治安局的車隊在三公里外,兩輛裝甲巡邏車,八個人。FSphA的白色廂式車在另一個方向,慢一些。雷總的人……嗯,至少三組,已經散開在廢墟外圍了,偽裝得很好?!崩俗娱]著眼睛,通過心音捕捉著遠處接近的各種“味道”——治安官的“公事公辦”與隱約的緊張,FSphA人員的“學術探究”與“程序化”,以及“月盾”精銳那種特有的、收斂如刀的“鐵血與戒備”。
“工廠內部呢?”美美低聲問。
“很‘干凈’。干凈得不正常。”浪子眉頭緊鎖,“按照‘饕客’的警告,‘灰燼節點’如果被激活,應該會散發出強烈的‘污濁信息素’。但現在,廢墟內部只有濃重的金屬銹蝕、化學殘留和塵埃的味道,像是被刻意‘清洗’過。等等……”
他心音感知的靈敏度驟然提升,如同從廣角鏡頭切換到顯微鏡,仔細辨析著那片“刻意干凈”區域中的一絲極不協調的異樣。那是一種**冰冷的、絕對均勻的“空白”**,像一塊完美的橡皮擦,將一定范圍內的所有自然“信息味道”都擦除了,只留下虛無。
“是‘清道夫’的痕跡?還是某種高級屏蔽場?”浪子心中警惕驟升。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老鍋爐廠中央那片“絕對空白”區域的地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不是物理上的震動,而是空間本身的“信息層面”發生了劇烈的扭曲!緊接著,**三個暗紅色的、如同燒焦炭火般的光團**,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扭曲的空間中“浮”了出來,懸浮在離地一米的高度,緩慢自轉。它們出現的瞬間,那層“絕對空白”的屏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股如同火山噴發般的、狂暴而污穢的“信息洪流”!
這“洪流”不再是倉庫中那種緩慢擴散的“污染”,而是充滿了**攻擊性、侵蝕性和強烈的精神污染特質**!它扭曲光線,讓周圍銹蝕的鋼鐵看起來像是活物在蠕動;它干擾聲音,廢墟中響起無數重疊的、意義不明的凄厲低語;更重要的是,它直接沖擊著范圍內所有生命體的意識!
“壓力測試……原來是這樣!他們不是簡單地激活節點,而是強制過載,測試其在極限狀態下的‘信息污染’強度和范圍,以及……對不同類型闖入者的反應!”浪子瞬間明白了。
幾乎在暗紅光團出現的同時,治安局的兩輛裝甲車沖到了廢墟邊緣。車上的人員剛一下車,最前面兩人突然身體僵直,眼神變得空洞,隨后抱頭發出痛苦的嘶吼,仿佛看到了無法承受的恐怖景象!這是毫無防護的普通人直接暴露在過載“灰燼節點”下的結果——精神被重度污染!
“開火!摧毀那些發光體!”帶隊的治安官驚怒交加,雖然不明白原理,但本能地指向污染源。
能量步槍的藍色光束射向暗紅光團,卻如同泥牛入海,只在光團表面激起些許漣漪,反而似乎讓其旋轉速度加快了一絲,散發出的精神污染更強了!
FSphA的廂式車停得更遠,技術人員穿著簡易防護服,試圖用儀器分析,但儀器屏幕瘋狂亂碼,兩名靠近的技術員也開始出現不適癥狀。
“雷總的人動了!”美美低呼。
只見廢墟外圍的陰影中,幾道黑影如同獵豹般竄出,速度快得驚人。他們顯然配備了某種基礎的、應對非常規能量場的防護裝備(可能是雷振東根據早年經驗準備的),受到的影響較小。他們沒有攻擊光團,而是目標明確地沖向那些受影響的治安官和FSphA人員,試圖將他們拖離污染核心區域。
場面瞬間混亂!暗紅光團持續散發污染,治安官試圖用更強火力攻擊卻無效反而加重污染,FSphA束手無策,“月盾”的人則在全力救人。
“就是現在!”浪子對美美說,“趁所有注意力都在下面,發射‘追跡’!目標是三個光團正下方地面,那扭曲空間的‘錨點’!”
美美眼神一凝,雙手穩如磐石,將微型發射器對準第一個暗紅光團下方。她深吸一口氣,將自身的“廚心”感知與發射器校準,鎖定那“信息扭曲”最核心的、如同臍帶般連接光團與地面的無形“信息脈絡”??蹌影鈾C!
咻——!
一聲輕微的破空聲,一枚淡金色晶梭劃破夜空,精準地沒入第一個光團下方的地面,沒有物理爆炸,而是如同水滴融入熱油,瞬間擴散開一片極其微弱的、只有浪子和美美能清晰感知到的**“清源諧波場”**。這諧波場牢牢吸附在那無形的“信息脈絡”上,如同給毒蛇打上了隱形的熒光標記。
“命中!下一個!”浪子報出第二個節點的坐標。
美美動作流暢,再次校準,發射!第二枚晶梭同樣精準命中。
就在她準備發射第三枚,鎖定最后一個、也是最活躍的暗紅光團時,異變再生!
那最后一個暗紅光團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然停止了自轉,暗紅色光芒急劇內斂,縮成一個極小的點,然后——**爆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信息的徹底崩塌與反沖!一股遠比之前狂暴十倍的“污濁信息沖擊波”呈環形向四面八方炸開!所過之處,連鋼鐵都仿佛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距離較近的兩名“月盾”隊員盡管有防護,也被沖得倒飛出去,口鼻滲血,顯然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沖擊!治安官和FSphA的人員更是不堪,幾乎全部癱倒在地,陷入半昏迷狀態。
更可怕的是,這股沖擊波并非無差別攻擊。其中一股,如同有生命般,**精準地朝著浪子和美美藏身的水塔方向逆襲而來**!
“被發現了!是陷阱!”浪子瞬間明白,最后一個節點不僅是測試品,更是誘餌和警報器!對方利用了他們對“灰燼節點”的追蹤意圖,反向鎖定了他們的位置!
“美美,第三發,快!然后準備撤離!”浪子暴喝,同時全力運轉“悲憫諧律”,心音不再隱蔽,而是化為一道厚重、堅實的“**諧律護壁**”,擋在水塔前方,試圖削弱那沖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