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看守所的單人羈押室里,只有一盞昏黃的壁燈亮著,光線勉強照亮墻角的鐵床和一張掉漆的木桌。陸宇坐在木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的裂痕——這里的每一寸冰冷,都在提醒他“階下囚”的身份,也在放大他心里翻涌的煎熬。白天答應林悅反水的決絕,此刻在獨處的寂靜里,漸漸被恐懼與愧疚撕裂:一邊是對林天雄報復的恐懼,一邊是對自己過往罪孽的愧疚,更有一絲連他都不愿承認的、對林悅的殘留牽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心臟。
他從枕頭下摸出那支林天雄送的銀色鋼筆,筆桿上的“陸”字在弱光下泛著冷光。指尖劃過這個字時,十歲那年的畫面突然撞進腦海——父親跳樓后,他抱著陸氏的舊賬本在雨里發抖,林天雄撐著黑傘走來,傘沿刻意偏向他,擋住大部分雨水,說“跟我走,以后我就是你半個爹,陸氏的事,我幫你扛”。那時候的傘柄是暖的,林天雄的聲音是溫和的,他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卻沒想過,這根稻草早已被淬了毒。
“半個爹……”陸宇自嘲地笑了笑,鋼筆在掌心硌出一道紅痕。他想起去年冬天,陸氏的老會計張叔找到他,說“天雄根本沒打算幫你重建陸氏,他把陸氏剩下的幾處房產都抵押給了宏遠,錢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當時他不信,還跟張叔吵了一架,說“林叔不是那樣的人”;直到上周在云頂閣,他無意間聽到林天雄跟沈明哲說“陸宇那小子還真信我會幫他復國,等拿到密鑰,就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林天雄手里的一枚棋子,連“養父子”的情分,都是精心編織的騙局。
壁燈的光暈里,飛蟲在絕望地打轉,撞在燈罩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像極了他這些年的處境。陸宇將鋼筆放在桌上,筆尖朝向墻壁,像是在刻意避開那個刺眼的“陸”字。他俯身從床底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是白天林悅留下的母親報告復印件,邊角被他反復摩挲得發毛,“蘇婉”兩個字早已模糊,卻依舊像一雙眼睛,盯著他的良心。
“如果不是我藏起報告,阿姨的冤屈早就洗清了……”陸宇的聲音哽咽著,指尖落在“愿以我之軀,護林氏之安”這句話上。他想起林悅在會議室里說“報告再晚兩個月就會模糊”時的眼神,那里面的傷痛不是裝的,是真真切切的、失去母親的絕望。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感恩”有多可笑——為了一個虛假的“陸氏復國”承諾,他幫著林天雄毀掉了另一個人的人生,毀掉了一個女兒對母親的最后念想。
就在這時,羈押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值班民警遞進來一個信封:“林悅讓律師轉交給你的,說是重要東西。”
陸宇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折疊的便簽,上面是林悅熟悉的字跡,筆畫工整卻帶著一絲急促:“東風五金廠的報告已找到,字跡完好,謝謝你。周三行動需確認兩件事:1。林天雄是否有其他核心文件藏匿;2。宏遠是否有可直擊的致命弱點。若你愿意說,可通過律師傳遞,我信你。”
便簽的右下角,畫著一個小小的“蘇”字符號——是母親鋼筆上的標記,林悅曾說“這是我們的暗號,代表‘真相不會缺席’”。看到這個符號,陸宇的眼淚突然決堤,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愧疚與一絲微弱的希望——林悅明明被他傷得那么深,卻還是愿意相信他,愿意給他最后一次贖罪的機會。
他拿起民警留下的鉛筆,在便簽的背面快速書寫,筆尖因用力而顫抖,字跡卻異常清晰:
一、核心文件藏匿處
林天雄老宅(城西梧桐巷17號)書房,書架第三層從左至右5本《資治通鑒》為觸發點,向右轉動3圈可打開暗格。內有:
林氏集團近五年資金轉移明細(含未登記的海外賬戶);
宏遠與境外黑產公司的合作協議(簽字頁有林天雄親筆簽名);
蘇婉女士車禍前提交的“資金異常補充報告”(原件,含她標注的林天雄審批痕跡);
林天雄給林浩的指令信(計劃周四上午轉移1億贓款至巴拿馬賬戶)。
二、宏遠的致命弱點
財務造假:宏遠近三年的“客戶回款”中,30%來自林天雄控制的空殼公司(如“海納投資”),資金閉環造假,證據存于宏遠服務器(IP:192。168。1。100,文件夾名“回款備份2023-2025”,需管理員密碼: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