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規(guī)矩的建立（第1頁）

街道辦的王干事和保衛(wèi)科的李干事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陳醒的陳述條理清晰，證據(jù)（碎玻璃和人證）確鑿，引用的規(guī)章制度明確具體，完全符合程序。于公于私，他們都必須支持這種依規(guī)辦事的行為，這本身就是他們工作的職責所在。

李干事上前一步，他年輕的面龐上帶著保衛(wèi)科人員特有的嚴肅和不容置疑，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鎖定在臉色發(fā)白、酒意全無的傻柱身上：

“何雨柱同志，”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組織紀律的冰冷質(zhì)感，“陳醒同志剛才反映的情況，經(jīng)過我們現(xiàn)場初步核實，基本屬實。你在職工宿舍區(qū)內(nèi)酗酒喧鬧，并投擲酒瓶破壞環(huán)境、危及鄰里安全，這種行為已經(jīng)違反了《紅星軋鋼廠職工宿舍管理條例》的相關(guān)規(guī)定。”

他頓了頓，給出明確處理意見，語氣沒有任何轉(zhuǎn)圜余地：“現(xiàn)在，請你立即行動，將門前這些碎玻璃徹底清掃干凈，確保不留任何安全隱患。并且，你必須于明天上午上班后，親自到廠保衛(wèi)科值班室，提交一份深刻的書面檢討，詳細陳述事情經(jīng)過，并做出不再犯的保證。”

看到傻柱嘴唇嚅動似乎想辯解，李干事加重了語氣，帶著最后的警告：“關(guān)于此次事件，保衛(wèi)科會記錄在案。后續(xù)是否將此事與你個人的年終評優(yōu)、先進評選等事宜進行關(guān)聯(lián)，將視你的認錯態(tài)度、整改情況以及后續(xù)表現(xiàn)再行決定。希望你深刻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好自為之！”

這番話，如同最終判決，砸得傻柱暈頭轉(zhuǎn)向。他這輩子打架斗毆、嘴上爭鋒經(jīng)歷過不少，皮肉之苦也好，賠禮道歉也罷，他傻柱有時候渾勁兒上來，還真不怎么怕。但今天，他第一次被這樣“文明”地、不帶臟字卻字字誅心地、用他平時最不屑一顧的“白紙黑字的規(guī)章制度”給徹底拿捏住了七寸！

他想梗著脖子耍橫，想罵一句“去你媽的條例”，但目光一接觸到李干事那身代表著工廠紀律的藍色制服和帽徽，一想到“記錄在案”、“影響考級”這幾個冰冷刺骨的字眼，那股混不吝的邪火就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硬生生憋在了胸腔里，燒得他五臟六腑都疼，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額頭上青筋暴起，卻連一個屁都不敢再放。這種憋屈，比挨一頓揍還要難受百倍！

在街道辦王干事、保衛(wèi)科李干事平靜而具壓迫感的注視下，在三位大爺神色復雜、欲言又止的沉默中，在周圍鄰居們或同情、或看戲、或解氣、或震撼的各色目光聚焦下，傻柱最終像一只被拔光了毛、淋透了雨的斗雞，徹底蔫兒了。他悻悻地、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到自家門口，拿起靠在墻角的笤帚和簸箕，然后默默地、帶著一種巨大的屈辱感，蹲下身，開始一點點地、極其笨拙地清掃那些他幾分鐘前還肆意摔砸出的、此刻卻顯得無比刺眼的碎玻璃。

他那寬厚、平時顛大勺穩(wěn)如磐石的背影，此刻卻佝僂著，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憋屈、狼狽和一種被更強大力量馴服后的茫然。每一次笤帚與地面的摩擦聲，都像是在刮擦著他的臉皮。月光和燈光將他清掃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顯得格外孤寂和可笑。

而易中海、劉海中、閻埠貴這三位平日里在院內(nèi)說一不二、習慣于用“都是一個院的”、“遠親不如近鄰”、“互相體諒”等道德人情來調(diào)解糾紛、維持秩序的大爺，此刻卻像三尊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啞口無言。

他們眼睜睜看著陳醒繞開了他們賴以維系權(quán)威的“人情調(diào)解”體系，直接引入了更高層級的、冷冰冰卻無可辯駁的“規(guī)則”力量。他們那套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最終強調(diào)“以和為貴”的傳統(tǒng)功夫，在明晃晃的規(guī)章制度和擁有實際處置權(quán)的執(zhí)法部門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徹底失效了。陳醒用行動給他們，也給全院的人，狠狠地上了一課——在新時代，什么是“依法辦事”，什么是“程序正義”。個人的情緒、鄰里的人情，在成文的制度和組織的權(quán)威面前，必須讓步。

這一刻，四合院里所有的人，無論老少，無論心思如何，都徹底明白了一個血淋淋的道理：陳醒，不再是那個父母雙亡、可以任由他們或同情、或忽視、或偶爾占點小便宜的“小陳醒”，更不是一個可以隨意招惹、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氣吞聲的軟柿子。

他不跟你正面沖突，不跟你潑婦罵街，他甚至不會表現(xiàn)出太多的個人情緒。但他會冷靜地、精準地找到你的弱點，運用你無法反駁、也無法對抗的“道理”和“規(guī)矩”，借用你無法忽視的“勢”，讓你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吃個悶虧，還讓你有苦說不出。他成功地在這個長期以來人情往往大于法理、習慣用模糊道德處理問題的大院里，強硬地樹立起了一套只屬于他自己的、冰冷的、邏輯清晰的、卻異常有效的行事規(guī)則和防御壁壘。

經(jīng)此一役，陳醒在四合院這個微觀權(quán)力場中的立威之旅，算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句號。他的地位，不再僅僅依賴于廠里的職位，而是通過這次漂亮的“防守反擊”，在鄰里層面真正地穩(wěn)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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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的目光已然越過了四合院這方小小的天地，投向了更廣闊、更復雜的舞臺——無論是暗流洶涌、機遇與陷阱并存的軋鋼廠采購股，還是這個正處于巨大變革前夜、風起云涌的大時代。這里的立威，不過是為他將來更大的謀劃，掃清身邊最瑣碎的障礙而已。

四合院的鄰居們很快便發(fā)現(xiàn)，陳醒雖然升了職，在廠里似乎更受重視，但在院里，他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獨”了，更加難以接近和揣摩。他依舊保持著基本的禮貌，但那種禮貌背后，是一種清晰的疏離感。他幾乎不再參與院里的閑談聚會，下班后便徑直回到自己的小屋，閉門不出。

有人私下議論，覺得他“架子大了”、“眼里沒人了”；有人覺得他“心思太深”、“看不透”；也有人在吃了癟之后（比如閻埠貴），暗暗感嘆“此子非池中之物”。但無論如何，再也沒有人敢把他當成那個可以隨意開玩笑、隨意支使、或者受了委屈也不敢聲張的“小陳醒”了。他身上那種沉靜的氣質(zhì)，以及那晚展現(xiàn)出的、運用規(guī)則的力量，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威懾。

許大茂某天晚上，看著陳醒小屋窗口透出的、持續(xù)到很晚的燈光，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低聲罵了一句：“呸！裝什么大尾巴狼！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但當他罵完，轉(zhuǎn)身回屋時，眼神深處那一抹難以掩飾的忌憚，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深。他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不聲不響、甚至帶著點書生氣的陳醒，其難對付的程度，恐怕遠超那個只會動拳頭的傻柱，也遠超院里任何一個人。他必須重新調(diào)整策略，小心應對了。

夜色深沉，四合院重歸表面的平靜。但一種新的秩序和力量對比，已經(jīng)在無聲無息中，悄然確立。陳醒的房門緊閉，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內(nèi)，是他為自己規(guī)劃的未來；門外，是一個不得不開始正視他存在的復雜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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