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重建得很快,半個月時間,一座嶄新廟宇便立了起來。青瓦紅墻,飛檐翹角,比原先的破廟氣派得多。
竣工這天,鎮長張羅著要請戲班子唱三天大戲,去去晦氣。消息一出,任家鎮熱鬧起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能安安穩穩聽場戲可不容易。
阿威這幾天忙前忙后,保安隊維持秩序,安排場地,累得夠嗆。他抽空跑到義莊,一進門就喊:“九叔!戲班子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九叔正在院子里教文才畫符,聞言筆尖一頓:“哪個戲班子?”
“聽說是從省城來的,叫‘牡丹班’,班主是個女的,可漂亮了!”阿威咂咂嘴,“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人。”
秋生在一旁擦劍,聞言嗤笑:“得了吧阿威,你上回還說怡紅院的小桃紅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呢。”
“去去去,那能一樣嗎?”阿威老臉一紅,“這位班主是正經人,一身正氣!而且人家戲唱得也好,聽說在省城都是頭牌。”
九叔放下筆:“走,去看看。”
一行人來到鎮中心廣場。這里已經搭起了戲臺,臺高三尺,鋪著紅毯,掛著錦緞帷幕。臺下擺著幾十條長凳,已經坐了不少人,都是鎮上的鄉親。
戲班的人正在忙碌。幾個武生在后臺練功,刀槍棍棒耍得虎虎生風;幾個旦角在對戲,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轉動聽。
班主果然是個女子,二十七八歲模樣,穿一身素色旗袍,頭發綰成發髻,插著一支白玉簪子。她正指揮著伙計們搬運戲箱,舉止從容,氣質高雅。
九叔遠遠看著,眉頭卻微微皺起。
“師父,怎么了?”秋生察覺他神色不對。
“這班主……”九叔瞇起眼睛,“身上有功夫,而且不低。”
阿威一愣:“不會吧?看著挺文弱的啊。”
“你看她走路。”九叔低聲道,“腳步輕盈,落地無聲,每一步的距離分毫不差。這是上乘輕功‘踏雪無痕’的底子。還有她指揮伙計時的手勢,看似隨意,實則每個動作都暗含力道——至少是筑基中期的修為。”
文才倒吸一口涼氣:“筑基中期?那豈不是跟師兄差不多了?”
秋生也認真起來:“師父,要不要我去試探一下?”
“不用。”九叔搖頭,“先看看再說。也許人家只是行走江湖,學點功夫防身。”
正說著,那班主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她,轉過頭來。目光與九叔對上,她微微一愣,隨即展顏一笑,點了點頭。
九叔也點頭回禮。
班主走過來,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這位想必就是林九林道長吧?小女子牡丹班班主,柳如煙,久仰道長大名。”
九叔拱手:“柳班主客氣。班主遠道而來,任家鎮蓬蓽生輝。”
柳如煙微笑:“道長說笑了。我們行走江湖,不過是混口飯吃。還望道長和鄉親們多多捧場。”
她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九叔,眼神清澈,但九叔總覺得那清澈下面藏著什么。
寒暄幾句后,柳如煙回去忙了。九叔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師父,有什么問題嗎?”秋生問。
“說不清楚。”九叔搖頭,“她身上沒有邪氣,但……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阿威大大咧咧道:“九叔您就是太小心了。人家一個戲班子,能有什么問題?再說了,就算有問題,不是還有您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