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客戶投訴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半,寫字樓的燈光暗了大半。奧奧癱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fā)呆。手機在桌上震動,是母親發(fā)來的視頻請求。她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接起電話時努力擠出笑容。
“小奧,今天又加班???”
母親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的廚房,“你爸燉了排骨湯,我給你留著?”
“不用了媽,我可能要晚點回去。”
奧奧避開鏡頭里母親擔憂的目光,“最近廠里忙。”
“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母親突然湊近屏幕,“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奧奧的心猛地一縮。她想起上周娟娟在部門聚餐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奧主管太嚴肅了,上次我不小心打翻咖啡在她文件上,她臉都黑了”;想起上個月的績效考核,自己負責的客戶滿意度評分莫名其妙少了
0。5
分,而娟娟的分數(shù)卻恰好多了
0。5;想起每次開會,王經(jīng)理看娟娟的眼神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熟稔。
“沒有的事,”
她扯出一個更大的笑容,“就是正常工作,您別瞎想。”
掛了電話,辦公室徹底陷入寂靜。奧奧把臉埋在手掌里,指尖傳來皮膚的溫度,卻暖不了心里的寒意。她想起三年前剛升主管時,意氣風發(fā)地在部門大會上說
“要讓每個客戶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那時的自己,眼睛里有光,說話時帶著底氣,不像現(xiàn)在,連跟人爭執(zhí)都覺得耗盡了力氣。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大學同學發(fā)來的消息:“聽說你們廠在招市場部經(jīng)理?我表弟想去試試?!?/p>
奧奧盯著那條消息出神。市場部經(jīng)理的位置空了快一個月,她本來是最有力的競爭者。可這兩個月被娟娟攪得焦頭爛額,連準備競聘材料的心思都沒有。她點開娟娟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昨天發(fā)的:“謝謝王經(jīng)理的指導,收獲滿滿
[玫瑰]”,配圖是她和王經(jīng)理在會議室的合影,兩人笑得都很燦爛。
胃里突然一陣翻攪,奧奧沖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干嘔了半天。鏡子里的男人眼窩深陷,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胡茬冒出了大半,看起來像個剛熬完通宵的賭徒。這是自己嗎?她忍不住伸手觸摸鏡面,冰涼的玻璃映出的那張臉,陌生得讓人心慌。
回到座位上,她打開電腦里的私人文件夾,里面存著剛入職時寫的工作計劃。文檔創(chuàng)建日期是四年前的今天,那時她還住在城中村的單間里,每天晚上下班后,就在昏黃的臺燈下琢磨怎么提升客戶滿意度。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里,藏著一個年輕人最質樸的野心。
可現(xiàn)在呢?她每天想的不是怎么做好工作,而是娟娟又會出什么幺蛾子;不是怎么提升業(yè)績,而是怎么在王經(jīng)理面前解釋那些莫名其妙的失誤;不是怎么規(guī)劃未來,而是明天該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辦公室里那些探究的目光。
“內(nèi)耗”——
這個最近常在網(wǎng)上看到的詞,此刻像個精準的標簽,貼在了她的額頭上。她想起小時候看武俠片,高手過招時最忌諱的就是分心。可自己現(xiàn)在,就像個在擂臺上不斷跟自己較勁的拳手,還沒等對手出手,就已經(jīng)耗盡了力氣。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遠處的霓虹燈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影。奧奧突然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樹,小時候總覺得它長得慢,可現(xiàn)在回去看,已經(jīng)粗得要兩個人才能合抱。它從來不管風吹雨打,也不管有沒有人澆水,就只是一個勁兒地往上長。
每個人的起點本就不同。娟娟畢業(yè)于名牌大學,父親是經(jīng)銷商,入職第一天就開著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