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里的錢,娥姁管著呢,這差事也沒什么油水,但辦公差,不能讓媳婦出錢吧?
劉季尚未開口籌措,他那些兄弟們卻已替他著急上火。
屠夫樊噲第一個拍著胸膛站出來,將這幾日賣豬肉攢下的、還帶著油腥味的百十枚半兩錢,用一個粗布錢袋裝了,沉甸甸地硬塞進劉季手里:“季哥!拿著!窮家富路!到了咸陽那大地方,可不能短了吃喝,跌了咱沛縣弟兄的威風!”
盧綰這幾天賺的也給了他大半。
夏侯嬰話不多,直接塞過來一串用皮繩穿好的二百枚,“三哥,路上雇車換馬,用得著。”
他常在外奔波,知道路途上的花銷。
甚至連平日里對劉季游手好閑頗有微詞的兄嫂,在這種出遠門的事情上,也難得地表示了一下,湊了幾十錢。劉太公和劉媼更是偷偷將百來錢塞給了兒子。
蕭何與曹參也一起湊了點,蕭何給了三百錢,他在給錢的事上,是硬要壓劉季那些好友一頭的,還給劉季送來了一份精心繪制的、標明了沿途驛站、險要、及可投靠人家的路線圖。外加幾片寫有姓名、可作為拜帖的竹簡,那是他在沿途郡縣的一些舊交故識。
7秦時明月(七)
這份心意,考量的是長遠和周全,顯出了蕭何與尋常兄弟不同的格局與情誼。
兄弟們你三百我二百,你出干糧我出路費,竟也湊出了沉甸甸的一大包錢。那粗布錢袋揣在劉季懷里,壓得衣衫下墜,更燙得他心口發熱。
出發那日,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呂雉默默地為丈夫打點好行裝,將干糧包好,水囊灌滿,衣服縫補得結實耐穿。她言語不多,只是眼底深處藏著難以掩飾的擔憂與微茫的期盼。
劉元抱著弟弟劉盈,站在母親身邊。她看著父親,這個時候的漢高祖,穿著漿洗得發白的亭長公服,身板挺得筆直,臉上那混不吝的神情被一種罕見的,近乎朝圣般的憧憬所取代。
鄉鄰們,兄弟們聚在村口道別。
“季哥,早去早回!咱等著聽帝都的新鮮事!”
“亭長,一路順風!”
“到了咸陽,替咱多看兩眼!”
劉邦豪爽地笑著回應,目光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最后與人群后方的蕭何視線交匯。蕭何對他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深吸一口沛縣清晨濕潤的空氣,將那份沉甸甸的兄弟情義和未知的遠方都揣進心里,翻身上馬,踏上了通往西北方向的官道。
晨光將他的影子在黃土道上拉得很長,那身影依舊帶著沛縣游俠兒的落拓不羈。
劉元望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背影,知道歷史的車輪,正沿著這條塵土飛揚的官道,隆隆地向前滾去。
馬蹄踏過崤函古道,揚起一路塵煙。劉邦懷揣著沛縣兄弟湊出的盤纏與蕭何所贈的路線圖,一路西行。他為人豁達,善交際,憑著蕭何的引薦信和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沿途竟也順利,并未吃太多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