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無意間翻出的無名圖冊,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張啟靈心中漾開了持續的漣漪。
他并未急于再次嘗試,而是將圖冊收起,恢復了表面的日常。
沈硯泠也很快忘卻了那短暫的不適,重新沉浸在被張啟靈的氣息和聲音包裹的安全世界里。
但張啟靈內心的探尋并未停止。他開始有意識地、極其謹慎地觀察沈硯泠對各類聲音、氣味乃至物品觸感的細微反應。
他播放不同風格的音樂,發現沈硯泠對某些空靈、帶有吟唱性質的古老歌謠,會表現出比聽普通樂曲時更長時間的專注。
他更換不同材質的衣物和毯子,沈硯泠似乎對某種觸感極其細膩、帶著微涼質感的絲綢,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偏好。
這些發現瑣碎而微小,卻像散落的珍珠,被張啟靈默默收集起來。他意識到,沈硯泠失去的只是顯性的記憶,那些深植于血脈和靈魂深處的本能與偏好,依然在無聲地指引著他。
幾天后,無邪再次登門。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里帶著一絲找到線索的亮光。他沒有帶任何物品,只是在張啟靈詢問的目光下,壓低聲音說道。
“老宅那邊,西廂房徹底翻了一遍,再沒找到類似的東西。不過,我問了家里幾個老人,旁敲側擊打聽那個箱子和爺爺當年的事。”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安靜“聽”著舒緩鋼琴曲的沈硯泠,聲音更低了。
“有個在我家幫傭了幾十年的老嬤嬤說,她隱約記得,當年你送來箱子后沒多久,我爺爺曾獨自在書房待了很久,好像……燒過一些舊紙張。她進去收拾的時候,聞到過淡淡的焦糊味,還在角落掃到一點沒燒完全的紙灰,上面似乎有紅色的印痕,但她不識字,也沒在意。”
燒掉的舊紙張?紅色的印痕?
張啟靈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無邪的爺爺,吳老狗,絕非尋常人物。他當年定然是看出了什么,或者說,知道一些關于那青銅殘片、甚至是關于鮫人和張家關聯的內情。
他選擇將殘片隱秘地藏起,甚至可能銷毀了相關的文字記錄,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他知道這東西危險,不能見光。
“我爺爺他……”無邪的聲音帶著一絲復雜,“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關于那圖案,關于……小沈?”
張啟靈沉默著。吳老狗知道的可能性很大。但老人已經去世,所有的秘密都隨之埋入了黃土。這條線索,似乎又斷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危險并非空穴來風,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人為此采取了行動。
“知道了?!睆垎㈧`最終只回了三個字。
無邪看著他冷峻的側臉,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更多結果,便轉移了話題,聊了些鋪子里的閑事,又看了看沈硯泠,見他狀態平穩,才稍稍放心地離開。
無邪走后,張啟靈獨自在客廳站了許久。吳老狗燒掉的東西,會是什么?是記載了鮫人信息的古籍殘卷?還是與那青銅殘片一同被發現的其他線索?他的舉動,更像是在掩蓋,而非單純地保管。
這種被迷霧重重包裹的感覺,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煩躁。他不喜歡這種失控感,尤其是現在這種失控可能威脅到沈硯泠的安危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本被他放在書架高處的無名圖冊。
或許……他需要冒一點險。
第二天,張啟靈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收音機。他將沈硯泠安置在沙發上,然后坐在他身邊,拿出了那本圖冊。這一次,他沒有直接讓沈硯泠觸摸,而是自己翻動著書頁,用他那低沉平緩的嗓音,開始描述上面的圖案。
“有山,很高?!彼揭豁撁枥L著崇山峻嶺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