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苔蘚”被迅速送往了解雨臣設立的臨時實驗室進行分析。而張啟靈和沈硯泠則被勒令強制休息,尤其是沈硯泠,幾乎是在回到岸上的瞬間就陷入了昏睡。
張啟靈守在他床邊,看著那張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緊蹙著眉頭的蒼白臉龐,心中疑慮的雪球越滾越大。深淵下的那一幕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沈硯泠那驅退巨獸的高頻音波,絕非普通鮫人所能及。那更像是一種……精準的、針對特定目標的生物頻率干擾技術。
他的小魚,絕不僅僅是“實驗室逃出的鮫人實驗體”那么簡單。
與此同時,昏睡中的沈硯泠,正被更加洶涌和清晰的記憶碎片沖擊著。
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布滿光屏和復雜儀器的房間,是他的個人實驗室!那些閃爍的數據流,是他正在進行的跨維度能量躍遷理論的最終計算!墻壁上懸掛的電子日歷,顯示著一個他從未聽過的紀年!他身上穿著的,是印有機構logo的白色科研服!
他不是什么懵懂無知的異界來客,他是Dr。Shen,來自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平行宇宙,是量子物理與生物工程領域的頂尖科學家!他所在的機構,正在進行一項劃時代的禁忌研究——主動打開并穩定通往其他平行世界的通道!
而那次導致他穿越的爆炸,并非意外,而是能量計算出現了極其微小的偏差,引發了連鎖崩潰!在最后關頭,他好像……啟動了什么應急協議……然后便是無盡的撕扯和黑暗……
原來……他的失明,他正在失去的嗅覺和味覺,甚至可能即將失去的聽覺和觸覺……是兩個世界物理規則不完全兼容導致的維度排斥效應!他的身體和靈魂,正在被這個陌生的世界一點點“修正”和“覆蓋”!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遠比之前模糊的猜測更加殘酷和絕望。他不是被動卷入的受害者,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
強烈的自責和巨大的科學家的理智在他腦海中瘋狂交戰。他迫切地想要記錄下這些發現,分析維度排斥的數學模型,尋找可能的解決方案……可他如今連看都看不見!
這種屬于科學家的本能沖動,與他此刻無助的殘軀形成了尖銳的諷刺,幾乎要將他逼瘋。
當他從昏睡中掙扎著醒來時,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其詭異的平靜之下,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后,理性強行壓制一切情感的死寂。
“硯泠?”張啟靈第一時間察覺到他醒了,俯身靠近。
沈硯泠“看”向他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他甚至下意識地抬起手,做出了一個推眼鏡的動作——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盡管他現在臉上什么都沒有。
這個細微的、與他平時氣質完全不符的動作,讓張啟靈眼神微凝。
“感覺怎么樣?”張啟靈問,聲音依舊平穩。
“……還好。”沈硯泠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刻意壓平的語調,仿佛在匯報數據,“能量消耗過度,需要時間恢復。目標樣本……采集成功了嗎?”
他甚至在用詞上都下意識地偏向了他熟悉的科研領域。
張啟靈深深地看著他,回答道:“成功了。小花和瞎子正在分析。”
“數據分析……需要嚴謹的模型和對照組。”沈硯泠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又猛地頓住,意識到自己失言,抿緊了蒼白的嘴唇,重新低下頭,恢復了沉默。
但那一瞬間流露出的、屬于頂尖科研工作者的思維模式和用語習慣,已經落入了張啟靈眼中。
他的小魚,記憶正在恢復,而且恢復的……是某種與他目前“鮫人”身份截然不同的認知和技能。
就在這時,無邪和胖子端著清淡的粥和小菜走了進來。
“硯泠弟弟醒啦?正好,快吃點東西!”胖子熱情地招呼著,把碗遞到沈硯泠手邊。
沈硯泠接過碗,手指觸碰到溫熱的瓷壁,動作微微一頓。他以前在實驗室,都是用恒溫餐盤……他強迫自己停止這些無用的聯想,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依舊沒有任何味道,如同咀嚼蠟塊。但他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機械地、高效地吞咽著,仿佛在進行一項必須完成的能量補充任務。
無邪看著他這樣子,心里更難受了,試圖找話題活躍氣氛:“硯泠,你知道嗎,胖子剛才非說那‘遺忘苔蘚’長得像他老家的藍莓醬,還想蘸面包嘗嘗,被我死死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