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靈離開那處臨時的安全屋時,腳步比平時快了幾分。安頓沈硯泠的過程比預想的要耗費心神,那孩子雖然順從,但對外界的一切聲響都過于敏感。
每一次陌生的動靜都會讓他像受驚的雛鳥般繃緊身體,蒙著布條的臉惶然地轉向聲源,直到確認張啟靈的氣息仍在身邊,才會慢慢放松下來。反復安撫之下,終于讓他理解了“等待”的含義,蜷在床沿乖乖點頭。
老地方茶館的包廂里,茶香裊裊。無邪和王胖子已經等了有一會兒,桌上的瓜子皮堆起了小山。
“我說天真,小哥這次怎么這么磨嘰?該不會是真在哪個斗里傷著了吧?”胖子嗑著瓜子,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無邪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他電話里只說有事,聲音聽著倒還好……但他哪次有事是小事?”正說著,包廂門被推開,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走了進來。
“小哥!”無邪立刻站了起來,臉上的擔憂瞬間被喜悅取代,他快步上前,下意識就想像以前那樣檢查對方有沒有受傷,手伸到一半又覺得不妥,硬生生停住,只余關切的目光上下掃視,“你沒事吧?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哎喲喂,可算回來了!”胖子也丟下瓜子湊過來,胖手重重拍在張啟靈肩上,力道不小,語氣卻帶著親昵的埋怨,“你說你,每次進那鬼地方都跟人間蒸發似的,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害得我們哥倆天天提心吊膽。”
張啟靈對兩人過度的熱情反應依舊平淡,肩頭微沉卸去胖子的力道,走到兩人對面坐下,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
“這次出來,有點事。”他端起無邪早已推過來的茶杯,抿了一口,水溫正好。
無邪和胖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和好奇。能讓小哥主動開口說“有事”,這本身就非同小可。
“什么事?你盡管開口!”胖子把胸脯拍得砰砰響,“是不是手頭緊了?還是需要家伙什?胖爺我別的沒有,門路……”
“需要住處。”張啟靈打斷他,言簡意賅,“安靜,安全,長久。”
無邪愣了一下:“住處?你在那邊那個院子不是挺好的?是出什么岔子了?被人盯上了?”他瞬間腦補了許多黑道恩怨,神情緊張起來。
張啟靈沉默了片刻,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溫熱的茶杯邊緣,似乎在權衡。“不是我用。”
“不是你用?”無邪更疑惑了,眉頭擰得更緊,“那是給誰用?可靠嗎?”他知道張啟靈的圈子極其簡單,除了他們幾個,幾乎不與外人深交,怎么會突然要幫別人找住處?
胖子的八卦雷達“嘀嘀”作響,小眼睛瞇成一條縫,臉上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壓低聲音湊近張啟靈:“小哥,你跟胖爺我透個底,你該不會是……真學著那些酸秀才,玩起什么‘金屋藏嬌’的把戲了吧?”
張啟靈握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無邪,那眼神里的意味很明顯,他在等一個答復。
無邪被胖子的話驚得差點咬到舌頭,再看張啟靈這近乎默認的態度,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了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不是……小哥你……你真帶人回來了?什么人啊?靠譜嗎?你了解底細嗎?”一連串的問題砸出來,顯示著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嗯。”張啟靈只給了一個肯定的音節,關于底細和可靠與否,卻避而不談。
這態度更是火上澆油,胖子興奮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搓著手,臉上笑開了花:“可以啊小哥!真人不露相!這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快快快,帶我們去見見,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把咱們這尊無情無欲的真佛給拉下凡塵了!我得好好瞧瞧,是什么樣的天仙模樣!”
張啟靈本意只是想讓他們幫忙物色合適的房子,并不想這么快讓沈硯泠暴露在人前。
那孩子狀態不穩,太過特殊。但看著無邪那混合著震驚、擔憂和濃濃好奇的眼神,以及胖子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恨不得立刻沖出去的架勢,他知道,若不帶他們去見上一面,今天這事絕難善了,后續的幫忙恐怕也會橫生枝節。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跟我來。”
去往那處老舊居民樓的路上,無邪心里跟有二十五只老鼠在撓一樣,百爪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