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
張啟靈背著沈硯泠,沉默地行走在覆著薄雪的山路上。他的步伐極穩,即使背著一個人,在崎嶇的山石間也如履平地,最大限度地減少著顛簸。
沈硯泠是在一陣強烈的顛簸中,意識被稍稍震醒的。
冷。不同于青銅門內那種吞噬一切的虛無之冷,這是物理意義上的、真實的寒冷。風鉆進他單薄的衣物,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他下意識地更緊地貼向身下唯一的熱源——那個寬闊溫暖的背脊。
好冷……
他無意識地發出一聲細微的嗚咽,像受傷的小獸。
張啟靈立刻察覺到了。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空出一只手,將自己外套的領子又豎高了些,盡可能地為頸后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擋住一些風雪。同時,他托著少年腿彎的手臂也更用力了些,試圖傳遞過去多一點體溫。
他在發抖。
張啟靈加快了腳步。必須盡快找到一個能避風、生火的地方。少年這脆弱的身體,恐怕經不起這山野寒氣的長時間侵蝕。
沈硯泠混沌的腦子無法處理“寒冷”這么復雜的感覺,他只知道靠近熱源會舒服一點。他本能地在那片背脊上輕輕蹭了蹭,尋求著慰藉。這個無意識的親昵動作,讓張啟靈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
……像只貓。
一個突兀的念頭閃過。他抿了抿唇,繼續前行。
又走了一段,沈硯泠的感知里,除了冷,又多了別的東西。
濕……涼……
有什么冰冷的東西,一片一片,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背上,隨即化作點點濕意。他困惑地、極其緩慢地抬了抬那只沒攥衣角的手,想去觸碰那奇妙的涼意。
張啟靈注意到他抬手的動作,目光順著看去,只見幾片晶瑩的雪花正巧落在少年蒼白近乎透明的指尖上,迅速消融成水珠。
是雪。
他看著少年茫然地感受著指尖那點濕潤,灰色的瞳孔里空茫一片,顯然無法理解這“雪”是什么。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憐憫”的情緒,在張啟靈心底一閃而過。
“雪?!彼_口,聲音因為長久的沉默而帶著一絲低啞,在這風雪中幾乎微不可聞。
沈硯泠的動作頓住了。
……聲音?
一個清晰的、不屬于他自己的振動,通過緊貼的背脊傳來,直達他的耳膜。那聲音很低,很沉,卻奇異地驅散了周遭風雪帶來的些許不安。
他不再去感知指尖的涼意,而是順從地重新趴好,將那只手也收回來,環住了張啟靈的脖頸,仿佛這樣才能更清晰地“聽”到那個聲音。
張啟靈感覺到那細微的、環住自己脖頸的力道,沒有再說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雪似乎沒有停歇的跡象。張啟靈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巖石凹陷處,勉強可以作為一個臨時的庇護所。
他小心地將沈硯泠從背上放下來,讓他靠坐在巖石避風的一側。失去那個溫暖背脊的瞬間,沈硯泠立刻不安地動了動,那只手慌亂地在空中摸索著,直到再次抓住張啟靈的衣擺,才稍稍平靜下來。
張啟靈由他抓著,迅速從背包里取出固體燃料,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起來,驅散了黑暗,也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