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的生活?他的生活,在遇見這個少年之前,是什么樣子?是漫長的、沒有盡頭的追尋?是冰冷的、隔絕一切的沉默?是背負著沉重宿命的、獨自行走在黑暗中的孤寂?
是這個少年的出現,像一道微弱卻固執的光,照進了他亙古冰封的世界,帶來了溫暖,帶來了牽掛,帶來了……他從未奢望過的、“生活”本該有的模樣。
現在,這束光,卻要自己熄滅,還要讓他回到那片冰冷的、原有的黑暗中去?
絕不!
張啟靈的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沈硯泠揉碎在自己懷里。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少年的額頭,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翻涌著如此劇烈的情感風暴——是憤怒,是心疼,是絕不容許被推開、被放棄的霸道,更是……一種沉淀了百年孤寂后、一旦認定便至死不渝的執著。
他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用那雙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的眼睛,死死地鎖住沈硯泠的視線,然后用一種低沉到極致、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烙印永恒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會、等、你。”
他頓了頓,仿佛覺得這四個字還不夠,又加重了語氣,補充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誓言般的重量:
“會、一、直、等、你。”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動人的承諾。只有這最簡單、最直白、卻也最沉重的九個字。
沈硯泠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著張啟靈,看著他那雙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星辰又只為他一人的眼眸,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與……近乎偏執的等待。
所有的勸說,所有的“為你好”,在這九個字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再也忍不住,重新將臉埋進張啟靈的胸膛,無聲地、劇烈地哭泣起來,肩膀不住地顫抖,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恐懼、不舍與感動,都在這場哭泣中宣泄殆盡。只是這一次,他的手臂也緊緊地環住了張啟靈的腰,不再有任何推拒。
張啟靈就這么緊緊地抱著他,任由他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襟,如同最沉默的山岳,承載著懷中少年所有的脆弱與悲傷。
幽藍的深海之中,兩個靈魂緊緊相擁,一個無聲痛哭,一個沉默守護,構成了一幅靜止卻又充滿了洶涌情感的畫卷。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重量似乎漸漸變輕,沈硯泠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
張啟靈心中一緊,手臂下意識地收緊,卻只撈到一片逐漸消散的、帶著淚意的微光。
天,亮了。
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照射在張啟靈的臉上。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中緊緊握著的,是沈硯泠微涼的手。
床上的少年,依舊沉睡著,呼吸平穩,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但張啟靈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硯泠沉寂的意識,在深度休眠中,本能地向他發出的呼喚與……告別。而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看著那根若隱若現的金紅線,又抬眼看向沈硯泠恬靜的睡顏,眸光深沉如海。
他會等。
無論多久,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直到他醒來,親口告訴他,他的等待,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