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那一舞一吻,如同一個盛大而凄美的休止符,強行按下了沈硯泠活躍的篇章。他再次陷入沉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仿佛要將所有生機都收斂起來,用以維系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生命之火。
張啟靈將他安置在營地最安靜、最安全的角落,用柔軟的毯子將他裹好,只露出一張蒼白精致、帶著非人特征尖耳、藍發的睡顏。他胸口的藍色光暈微弱但穩定,像夜空中最遙遠的那顆星,證明著他尚未離去。
然后,張啟靈就進入了某種……讓所有人都感到陌生且心悸的狀態。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著,也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悲傷或焦慮。相反,他變得異常“安靜”和“高效”。
這種安靜,并非平和,而是一種將所有情緒、所有能量都向內壓縮、凝聚到極致的死寂。他不再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極少,整個人像一臺被拔掉了音響、卻超頻運轉的殺戮機器。
他的行動力變得驚人。
在安頓好沈硯泠后的第一個小時,他就獨自外出,帶回了足夠他們消耗一周的干凈水源和獵物,動作迅捷精準,沒有一絲多余。
第二個小時,他清理并加固了營地周圍的防御工事,手法老辣,考慮周全,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布下了連解雨臣都一時看不透的隱蔽陷阱。
第三個小時,他開始擦拭保養所有人的武器,包括他自己的黑金古刀。
他擦拭的動作很慢,很仔細,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不是在保養武器,而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那冰冷的金屬光澤映在他同樣冰冷的瞳孔里,讓人不寒而栗。
無邪和胖子試圖跟他搭話,商量下一步尋找碎片的計劃。
“小哥,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無邪話還沒說完。
張啟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沒有任何情緒,卻像兩把冰錐,瞬間凍住了無邪后面所有的話。
然后,他低下頭,繼續擦拭手中的匕首,用沉默表達了“計劃已定,無需討論”的態度。
胖子湊過去,想用他慣常的插科打諢緩和氣氛:“小哥,你也別太繃著,硯泠弟弟這不是還……誒!”
張啟靈擦刀的動作頓住,目光掃向胖子。胖子瞬間感覺像是被一頭史前兇獸盯上,后面那句“還活著”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訕訕地縮了回去,小聲對吳邪嘀咕:“我滴媽……小哥這眼神……胖爺我差點以為要提前去見馬克思了。”
解雨臣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憂慮更甚。他私下對無邪和胖子說:“啟靈現在的狀態很危險。他把所有的焦慮、憤怒、無力感都壓抑了下去,轉化成了極致的冷靜和行動力。這就像把炸藥緊緊壓實……一旦找到突破口,或者遇到與硯泠碎片相關的線索,他的爆發將會是毀滅性的。”
黑瞎子也在通訊器里收起了玩笑的語氣:“啞巴張這是進入‘終極獵殺模式’了。他現在腦子里估計只有一個目標……找到碎片,救回沈硯泠。任何擋在這條路上的東西,都會被他不計代價地清除。咱們現在最好都順著他,別去觸那個霉頭。”
于是,營地里的氣氛變得極其詭異。
一邊是沉睡不醒、仿佛隨時會消散的美麗鮫人。
一邊是沉默寡言、氣場卻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冷面殺神。
以及幾個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圍觀群眾。
張啟靈并非完全不理會沈硯泠。他會在固定的間隔,走到沈硯泠身邊,俯身,用手指極輕地探一下他的頸脈,感受那微弱但持續的跳動;或者用手背貼一下他的臉頰,確認那冰涼的體溫沒有變得更糟。
他的動作依舊輕柔,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但每次做完這些,他周身那股壓抑的氣場就會變得更加冰冷一分,仿佛在通過確認沈硯泠的“存在”,來反復強化自己“必須找到碎片”的決心。
偶爾,在夜深人靜,只有篝火噼啪作響的時候,張啟靈會坐在沈硯泠旁邊,什么都不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時,他眼中才會流露出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深不見底的痛楚和溫柔。但每當有人靠近,那絲情緒便會瞬間消失,重新被冰冷的堅定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