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讀著信,眉頭微皺。妹妹長大了,開始面對更復雜的人際關系了。他回信很干脆:“小雨:學業為重,心無旁騖。感情事,順其自然,不喜則明拒,無需顧慮背景。我凌風的妹妹,憑自己本事立世,無需仰仗他人鼻息。畢業分配,自有公論,縱有坎坷,亦有大哥在。安心讀書,一切有我。”
信寄出的同時,他也留了心,讓孫大壯有空去地區時,順便悄悄打聽一下那個局長家的情況和風評。他不希望妹妹受委屈,但也相信凌雨能處理好。成長路上,有些風雨需要自己面對,家人能做的,是站在身后,給予支持和兜底。
周建國的治療調整后,又過了三天。這天清晨,凌風剛到醫院,蘇青就面帶喜色地迎上來:“風哥!建國今天早上說,頭悶的感覺好多了!右手好像也比前幾天有勁了,剛才他自己試著拿勺子,雖然還有點抖,但能拿住了!”
凌風精神一振,快步走進病房。周建國正靠在床頭,用微微發顫的右手,努力地、一點點地用勺子舀著稀飯往嘴里送,雖然灑出來一些,但動作的協調性和準確性明顯比前幾天好了!看到凌風,他眼睛一亮,含糊但興奮地說:“凌……院長,好……好些了!手,有勁了!”
凌風仔細檢查了他的肌力和協調性,確實有改善。復查的瞳孔和神經系統體征也穩定。脫水、針灸、調整后的藥物治療方案,開始顯現效果了!這證實了之前的判斷,病情反復主要是由可逆性因素(水腫、局部炎癥反應)主導,而非腫瘤的爆發性進展。
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于松動了一些。凌風叮囑周建國繼續安心治療,鞏固效果。走出病房,陽光正好,灑在院子里郁郁蔥蔥的藥圃上。護腦藤的嫩芽在晨光中舒展著,充滿生機。
危機尚未完全解除,但最危險的時刻似乎正在過去。凌風知道,與腦癌的戰爭是漫長的拉鋸戰,反復和波折是常態。周建國的這次病情反復,給他上了深刻的一課,也讓他對護腦藤的治療有了更清醒、更深入的認識。它或許不是一擊必殺的“神藥”,但確實是有效的武器,關鍵在于如何使用,如何與其他手段配合,如何根據戰場的瞬息萬變而靈活調整。
而就在他剛剛穩住周建國這邊的情況時,地區衛生局傳來了關于項目深化方案的反饋消息。新的挑戰和機遇,接踵而至。
地區衛生局的反饋,是通過王副局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傳達的。電話里,王副局長的聲音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興奮。
“凌風同志,好消息!你們報上來的那份《項目深化研究方案》,省廳科研處譚明副處長親自看了,還組織了小范圍討論。雖然對你們前期工作的規范性還有些微詞,但對你們面對問題、主動求變、規劃清晰的態度,以及方案中體現出的科學思維和務實精神,給予了……嗯,相當程度的肯定!”
凌風握著聽筒,心弦微微繃緊:“王局長,省廳的意思是?”
“譚處長基本認可了你們的方案框架,特別是關于‘暫停新收治、集中力量完善藥學基礎和臨床前研究’的部分,認為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路徑。”王副局長頓了頓,語氣更加鄭重,“而且,省廳認為,你們這個項目,在探索中醫藥治療重大疑難疾病方面,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前瞻性。為了支持你們把工作做深做實,也為了給全省類似探索提供一個參考樣本,省廳決定,將你們的項目,正式納入‘省衛生廳重點中醫藥科研項目培育計劃’!”
“重點培育計劃?”凌風的心跳快了一拍。這名稱聽起來就非同一般。
“對!這可是廳里今年新設的、資源傾斜力度很大的一個計劃!全省第一批只選五個項目!”王副局長的聲音提高了些,“入選的項目,除了能得到一筆專項資助經費——雖然也不會太多,但比地區支持要強——更重要的是,廳里會協調省級科研單位,比如省中醫藥研究院、省醫科大學等單位,對口提供技術指導和合作!你們在方案里提的那些困難,比如標準化工藝、質量研究、甚至未來的劑型改進,都有可能借助省級單位的力量來突破!”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飛躍!意味著護腦藤項目,從一個基層醫院的艱難探索,正式進入了省級科研管理的視野,有了獲取更高級別資源和技術的通道!這對于攻克那些單靠青山醫院自身根本無法解決的技術瓶頸,至關重要。
“另外,”王副局長繼續道,“關于你上次提出的,在嚴格審查下對極少數特例患者進行治療的設想,譚處長也表示可以研究。他建議,可以由地區衛生局牽頭,成立一個由省、地、院三級專家組成的‘特別治療評估小組’,專門負責審核此類申請。不過,這需要一套更詳細的評估流程和標準,這個任務,可能也得落在你們頭上,先拿出個草案來。”
機遇與責任,總是結伴而來。獲得了“重點培育”的資格,意味著更多的關注,也意味著更嚴格的要求和更復雜的協調關系。
“王局長,我們一定珍惜這個機會,全力以赴!”凌風表態。
“好!要的就是這個勁頭!”王副局長很滿意,“正式文件過幾天就下發。你們先做好準備,特別是要梳理清楚,你們最迫切需要省級單位幫助解決的具體技術問題是什么,到時候合作起來才能有的放矢。還有那個特別評估小組的草案,也抓緊弄。省里可能會派專家提前下來調研,你們要把場面撐起來,但也要實事求是,不夸大,不隱瞞。”
掛斷電話,凌風深吸一口氣,將消息告訴了蘇青、李院長等人。大家自然歡欣鼓舞,但興奮之余,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壓力。省級項目,省級合作單位,那接觸的人和事,層次就完全不同了。
“這是好事,也是大考。”李院長搓著手,既興奮又有些緊張,“咱們這小廟,要迎來省里的‘大菩薩’了。小凌,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周全啊。特別是周建國現在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