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治療有條不紊地進行,老陳頭的病情出現一線曙光的時候,暗處的老鼠也開始行動了。
孫大壯的盯梢有了重大發現。王偉果然不老實。他利用化驗科工作的便利,偷偷藏匿了少量護腦藤的殘渣和廢液(凌風要求所有試驗廢料必須統一銷毀),并在下班后,悄悄溜出醫院,在鎮子東頭的廢棄磚窯,與一個穿著中山裝、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貌的男人碰了頭。孫大壯遠遠看著,見王偉把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包交給了那個人,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那人塞給王偉一卷東西(看形狀像是錢),然后就匆匆分頭離開了。
孫大壯本想跟蹤那個神秘男人,但對方很警惕,專挑小路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孫大壯記下了那人的體貌特征(中等個子,微胖,走路有點外八字),趕緊回來報告凌風。
“交貨拿錢,”凌風冷笑,“看來不僅僅是搞破壞,還想偷我們的研究成果。那個接頭的,八成是劉振華派來的人,或者就是他本人。”
“風哥,咱還等什么?人贓并獲,直接把王偉那小子抓起來,扭送到公社保衛科去!”孫大壯摩拳擦掌。
“不急?!绷栾L搖頭,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抓王偉容易,但他頂多算個偷盜未遂和散播謠言,最多開除。劉振華完全可以撇清關系,說他不知情,是王偉個人行為。我們要抓,就得抓個大的,讓他劉振華也脫不了干系!”
他沉吟片刻,一個計劃在心中成形?!八皇窍胍o腦藤的樣本和資料嗎?我們就給他,不過,是加工過的?!?/p>
凌風找來蘇青、趙曉燕和老周,低聲吩咐了一番。
幾天后,王偉發現,實驗室的“管理”似乎出現了一個“漏洞”。由于治療老陳頭需要頻繁檢測血液指標,產生的帶有護腦藤提取物殘留的廢棄血樣試管,在送去統一處理前,會暫時存放在化驗科一個帶鎖的柜子里。而那個柜子的鑰匙,除了科長有一把,王偉因為經常值夜班,也被配了一把。這幾天,科長家里有事請假了,柜子的鑰匙暫時全由王偉保管。
更妙的是,王偉“無意中”聽到趙曉燕和蘇青在走廊里的“抱怨”。趙曉燕說:“蘇姐,凌院長也太小心了,那些廢血樣,明明都沒用了,還非要登記銷毀,麻煩死了?!碧K青則“壓低聲音”說:“你小聲點!凌院長說了,這里面可能還有微量活性成分,絕對不能外流。尤其是那份加了高濃度提取物的對比樣本,是核心數據,千萬看好。就鎖在你那柜子最里面,標了‘特級’的那個盒子里,等明天省里專家來了要一起封存帶走的?!?/p>
王偉聽得心頭狂跳?!案邼舛忍崛∥飳Ρ葮颖尽?、“核心數據”、“省里專家要帶走”,這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讓他覺得發現了“大魚”!他如果能把這東西搞到手,交給表叔劉振華,那絕對是立了大功!表叔說不定能借此研究出點什么,搶先發表成果,那凌風就白忙活了!
貪婪和僥幸沖昏了王偉的頭腦。他決定冒險一搏。
這天夜里,正好輪到王偉值夜班。夜深人靜,他偷偷用鑰匙打開那個存放廢血樣的柜子,果然在最里面找到一個標記著“特級(高濃度對比樣本)”的硬紙盒。他心臟怦怦直跳,迅速將盒子揣進懷里,又把事先準備好的、外形重量差不多的一個空盒子放回原處。然后,他假裝肚子疼,跟另一個值班的同事打了聲招呼,就溜出了醫院,直奔鎮東頭的廢棄磚窯。
他不知道的是,從他打開柜子那一刻起,黑暗中就至少有四雙眼睛在盯著他——孫大壯帶著兩個信得過的民兵,早就埋伏在附近了。而凌風、蘇青、李院長,還有公社保衛科的兩位干事,正等在磚窯另一側的隱蔽處。
磚窯里,那個微胖、外八字的男人果然等在那里,顯得有些不耐煩。
“怎么才來?東西呢?”男人壓低聲音問,果然是劉振華的聲音,雖然他刻意改變了些語調。
“劉……表叔,東西拿到了!您看!”王偉激動地掏出那個紙盒,獻寶似的遞過去。
劉振華一把搶過,就著昏暗的手電光打開盒子,里面是幾支密封的試管,貼著標簽,還有幾張寫滿數據的紙。他粗略掃了一眼,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干得好!有了這個,我看他凌風還怎么神氣!”他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塞給王偉,“拿著,這是你的。記住,今晚你沒見過我,這東西是你自己偷出來想賣錢,懂嗎?”
“懂,懂!”王偉接過信封,捏了捏厚度,心花怒放。
就在這時,幾道強烈的手電光柱猛地從不同方向射來,將他們牢牢罩住。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孫大壯一聲大喝,帶著兩個民兵沖了出來。
凌風、李院長和保衛科干事也從隱蔽處走出。
劉振華和王偉嚇得魂飛魄散,劉振華手一抖,紙盒掉在地上,試管摔碎,里面的“高濃度提取物”流了一地——那根本不是護腦藤提取物,而是凌風讓老周用幾種常見無毒草藥混合染色劑、加上一點無關痛癢的生理數據,精心炮制的“山寨貨”。那幾張數據紙,也是趙曉燕熬夜偽造的,看起來像模像樣,關鍵數據全是錯的。
“劉振華主任,王偉,這么晚了,在這廢棄磚窯里,交易什么呢?”凌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帶著冰冷的嘲諷。
劉振華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還想狡辯:“凌風!你……你血口噴人!我……我是路過!王偉他偷東西,被我撞見,我正要抓他!”
“路過?抓他?”李院長氣得渾身發抖,“劉振華!你當我們都是瞎子嗎?剛才你們說的話,我們聽得一清二楚!人贓并獲,你還想抵賴?身為縣醫院科室主任,指使他人盜竊兄弟單位的重要科研資料,還企圖據為己有,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性質?”
王偉早就嚇傻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褲襠濕了一片,哭喊著:“不關我的事??!是劉主任逼我的!他讓我偷樣本,散播謠言,說事成之后給我轉正,調我去縣醫院!東西是他讓我偷的!錢也是他給的!”
劉振華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知道,完了,全完了。人贓并獲,還有王偉這個慫包當場指認,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公社保衛科的干事上前,干凈利落地將兩人銬了起來。“走吧,劉主任,王偉,有什么話,到公社保衛科去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