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課后,高副院長對凌風的態度徹底改變。他不僅在課后經常找凌風討論基層醫療的問題,還把自己珍藏的幾本醫學專著借給凌風閱讀。周斌等人雖然依舊不服氣,但也不敢再公開挑釁。凌風用扎實的實踐和清晰的邏輯,在這個省級研修班上,穩穩地站穩了腳跟。
傍晚時分,凌風在宿舍里看書,老錢湊了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凌同志,你這手中西醫結合的本事,真是讓人佩服。以后有空,多教教我西醫的知識,我也把我的針灸絕活傳給你!”
凌風笑著接過茶杯:“錢叔,互相學習,咱們一起把本事練得更扎實,回去給鄉親們多做點實事。”
窗外的白楊樹沙沙作響,晚風帶著夏日的清涼吹進宿舍,燈光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凌風知道,在省城的學習之路,才剛剛開始,更多的挑戰和機遇,還在后面等著他。
研修班進行到一半,按照課程安排,學員們要到省人民醫院進行為期兩周的臨床見習。當大巴車駛進省人民醫院的大門時,學員們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嘆——幾棟高大的白色病房樓整齊排列,樓前的花壇里種著鮮艷的月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匆匆走過,胸前掛著聽診器和工作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儀器設備擺在走廊里,透著一股“正規軍”的威嚴和專業。
凌風被分到了內科病房,帶教老師是內科的劉主治醫師,三十多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身材瘦削,說話語速很快,技術過硬,但性格有些墨守成規,對中醫始終持懷疑態度。“你們的任務就是觀摩學習,多看、多聽、多記,不準擅自說話,更不能插手病人的治療!”劉醫生在第一天就給學員們立下了規矩,語氣嚴肅。
見習的日子里,學員們每天跟著劉醫生查房、寫病程記錄、看醫生處理病人。省醫院的病例比基層復雜得多,心梗、腦梗、重癥肺炎、肝硬化腹水……各種疑難雜癥層出不窮,讓凌風開闊了眼界,也學到了很多在基層看不到的治療方法。他每天都把看到的病例、學到的技術詳細記錄下來,晚上回到宿舍,再結合中醫理論進行分析,思考如何將這些技術應用到基層實踐中。
周斌和凌風被分在同一個小組,他仗著自己父親是市醫院的醫生,經常在查房時故意提出一些專業問題,想在劉醫生面前表現自己,同時也想打壓凌風。但凌風每次都能根據自己的基層實踐,提出更貼合實際的見解,讓劉醫生也頻頻點頭,這讓周斌心里更加嫉妒。
這天下午,內科病房突然收治了一個從下面縣醫院轉來的危重病人。患者是個65歲的老農民,臉色灰暗,口唇發紫,躺在病床上,呼吸急促而淺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費力的喘息聲,喉嚨里痰聲漉漉,全身浮腫,尤其是下肢,按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凹陷,半天彈不起來。
“患者診斷為重癥肺炎合并心力衰竭、呼吸衰竭,縣醫院用了青霉素、地高辛、呋塞米,效果不佳,血氧飽和度持續下降,已經上了無創呼吸機,現在轉來我們這里試試。”護士推著病床,快速向醫生匯報病情,監護儀上的心電圖波形劇烈波動,血氧飽和度顯示只有85%,心率高達130次分。
劉醫生立刻組織搶救:“建立靜脈通路,給多巴胺升壓,西地蘭強心,加大呋塞米劑量利尿,改用頭孢類抗生素抗感染!”
護士們手腳麻利地執行醫囑,病房里頓時一片忙碌,監護儀的滴滴報警聲、呼吸機的氣流聲、醫生護士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氣氛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學員們都站在病房門口,屏住呼吸看著,臉上帶著震驚和凝重——這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如此危重的病人。
搶救持續了兩個小時,患者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繼續惡化。血氧飽和度降到了82%,心率飆升到140次分,意識也開始模糊,呼之不應。劉醫生額頭冒汗,臉色蒼白:“準備氣管插管,聯系IcU,準備上有創呼吸機!”
就在這時,科室的幾位專家和高副院長聞訊趕了過來。高副院長查看了病人的情況,又看了看監護儀上的數據,眉頭緊鎖:“患者已經出現多器官功能衰竭的跡象,即使上了有創呼吸機,死亡率也很高。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一位老專家沉吟道:“可以試試大劑量糖皮質激素沖擊治療,但風險很大,可能導致感染擴散。”
另一位專家搖搖頭:“患者體質太弱,恐怕承受不住。要不試試Ecmo?但咱們醫院的條件有限,操作難度也大。”
病房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患者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患者的家屬在走廊里哭得撕心裂肺,一聲聲“醫生,求求你們”,讓在場的人都心里發酸。
凌風站在人群后面,仔細觀察著病人的情況。患者面色灰暗、口唇紫紺,是陽氣衰微、瘀血阻絡;呼吸急促、痰聲漉漉,是痰蒙清竅;全身浮腫,是水氣凌心。從中醫辨證,這是“陽氣衰微、痰蒙清竅、水氣凌心”的危候,已經到了陰陽離決的邊緣。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用靈樞針法配合導引術,或許能激發患者自身的元氣,調整陰陽,為西醫治療爭取時間!但他清楚,自己只是一個見習學員,在省人民醫院這種地方,擅自給危重病人施針,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旦失手,不僅會被趕出研修班,還可能承擔法律責任。
“醫生!求求你們!再想想辦法吧!俺爹苦了一輩子,還沒享過福啊!”患者的兒子跪在走廊里,對著病房的方向磕頭,額頭都磕紅了。
凌風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凌家坉的鄉親們,想起了那些在基層因為缺醫少藥而逝去的生命。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眼前流逝!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人群,走到劉醫生面前,聲音低沉卻異常堅定:“劉老師,這個病人,我想試試針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