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節氣剛過,凌家坉的麥子熟透了。天剛蒙蒙亮,打谷場上那面破鑼就被敲得震天響。“開鐮嘍!”王福滿一聲吆喝,早已磨快了鐮刀、憋足了勁的男女勞力們,如同開閘的洪水,涌向金色的麥田。
這一天,凌家坉比過年還熱鬧。不僅本隊的社員全員出動,公社張書記、劉技術員也親自帶隊,各生產隊的隊長、技術員、種田好手,足足來了百十號人。更引人注目的是,縣良種場的孫場長果然“應邀”而來,帶著兩個技術員,還拉來了幾袋他們推廣的“豐收五號”麥種,說是要“同田對比,共同提高”,但臉上那副倨傲和等著看笑話的神情,藏都藏不住。現場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大家都是莊稼人,啥樣的麥子是好麥子,打眼一瞧就能估摸個八九不離十。當看到凌家坉那一片片稈粗穗大、籽粒飽滿的麥田時,不少人已經暗暗點頭,尤其是看到坡地上那片在干旱條件下依然長勢旺盛、穗頭低垂的“抗旱”麥時,更是發出陣陣驚嘆。孫場長背著手在田埂上走著,不時蹲下摸摸麥穗,臉色漸漸不那么好看了。
“瞧瞧!這‘凌選一號’,穗頭多沉!”
“坡地上那片更神!都沒咋澆水,長得一點也不賴!”
“看看人家這種子,再看看咱隊里種的……唉!”
劉技術員和王福滿商量后,測產正式開始。為了確保公平,觀摩團推選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農和公社干部,組成“監督小組”,全程監督。測產分三塊進行:一是“凌選一號”核心種子田;二是“凌選一號”與本地老品種對比田;三是最關鍵的——“抗旱”品種、普通品種、以及孫場長帶來的“豐收五號”,在相同條件的坡地上的對比田。
首先收割的是“凌選一號”核心種子田。鐮刀飛舞,金黃的麥浪成片倒下,捆扎成個,運往打谷場。打谷場上,扇車轟隆,金黃的麥粒如瀑布傾瀉。會計老周和監督員緊盯著秤桿,高聲報數:
“毛重五百八十六斤!”
“除皮凈重五百五十二斤!”
“折算畝產六百八十九斤!”
這數字一出來,現場一片嘩然!去年全縣小麥平均畝產才四百多斤!監督小組的人親自復核,確認無誤。人群沸騰了,贊揚聲、驚嘆聲響成一片。孫場長的臉色有點發青。
接下來是普通地塊的對比田。“凌選一號”畝產輕松突破六百斤,比老品種高出近兩百斤!事實勝于雄辯!
壓軸大戲是坡地上的對比測產。這是孫場長最后的希望,也是凌風要重點證明的地方。結果毫無懸念:“抗旱”品種在缺水條件下畝產達到了五百二十斤,遠超坡地老品種的三百八十斤,也明顯優于在同等條件下表現平平、畝產只有四百一十斤的“豐收五號”!
數據一個接一個報出來,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孫場長臉上。他帶來的“豐收五號”在坡地上的表現,別說跟“抗旱”品種比,就是比本地老種也好不了多少。周圍各隊干部看孫場長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和嘲諷。
“孫場長,你這‘豐收五號’,在坡地上可不太‘豐收’啊?”有位耿直的老隊長忍不住調侃道。
孫場長臉色鐵青,額頭冒汗,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外地品種,可能需要適應期……我們回去再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