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東風,在公社和劉技術員的大力支持下,“凌家坉農業技術推廣示范點”的牌子正式掛在了生產隊部門口。凌風利用農閑時間,把隊里幾個有文化、肯鉆研的年輕人組織起來,成立了“青年農技學習小組”。他把自己在縣里學的理論知識和自己摸索的實踐經驗結合起來,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給大家講解良種繁育、病蟲害綜合防治、科學施肥、合理密植等知識。他還把學習小組的活動搬到田間地頭,現場教學,手把手指導。
學習小組不僅吸引了年輕人,連一些老把式也忍不住跑來旁聽。李大爺起初還端著架子,蹲在遠處抽煙,但聽到凌風講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種地道理,比如如何通過葉色判斷缺肥、如何識別常見病蟲害的早期癥狀、哪種土雜肥發酵效果好等等,都是他摸爬滾打幾十年積累的經驗,只是凌風講得更系統、更明白。他慢慢挪到了前面,有時聽到關鍵處,還會忍不住插話補充幾句。凌風總是謙虛地聽著,并把這些寶貴的經驗融入教學中去。一老一少,在推廣科學種田的過程中,竟然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互補和默契。這種新老結合、其樂融融的場面,讓王福滿看在眼里,喜在心頭。
凌風沒有滿足于技術普及。他開始有計劃地在學習小組的示范田里,推廣一些經過空間實踐驗證、適合本地條件的技術小竅門。比如,用草木灰水防治蚜蟲,用煙草石灰水預防小麥銹病,根據作物需肥規律進行“配方施肥”的雛形(盡管此時還沒有這個概念,但他強調有機肥與少量化肥配合使用),以及合理的輪作倒茬安排。這些技術簡單、實用、成本低,效果直觀,很快就在部分社員的承包田和自留地里見到了成效,大家對凌風的信服力與日俱增。
然而,凌風始終沒有忘記那個隱藏在王老梗背后的“上面的人”以及試驗田里那個專業黑影的謎團。他讓孫大壯的民兵隊保持警惕,暗中監視公社范圍內幾個與王老梗過往甚密、又有一定權力的干部的動向。同時,他將大部分最珍貴的“凌選一號”原種、雜交親本種子,分成了三份,一份放在隊部倉庫由民兵重點看守(明),一份藏在家中極其隱秘的地窖夾層(暗),最重要的一份則悄悄轉移到了空間內那個絕對安全的角落(絕密)。他像一位謹慎的棋手,在看似平靜的棋盤上,布下了多重防線,靜待對手下一步的動作。
秋風送爽,天氣轉涼,田野里的色彩由濃綠逐漸轉向金黃與褐色,又到了一年中秋播謀劃的關鍵時節。今年的秋播,對于凌家坉而言,承載著前所未有的期望與壓力。“凌選一號”在夏收時的驚艷表現,引起了縣農業局的高度重視,特意撥付了一筆專項種子款和化肥指標,明確要求凌家坉擴大“凌選一號”小麥的繁育面積,力爭明年成為全縣重要的良種供應基地之一。
消息傳來,全隊振奮。這意味著更多的投入、更高的關注,也意味著更重的責任。王福滿主持召開全體社員大會,商討秋播布局。會上群情激昂,大家一致決定,將隊里最好的、水利條件最便利的二百畝水澆地,全部劃為“凌選一號”良種繁育田,由凌風統一負責技術指導。剩下的山地和旱地,則根據茬口安排種植油菜、蠶豆等作物。
凌風在會上提出了一個更精細化的方案,展現了他作為技術員的遠見卓識。他將二百畝水澆地進行了科學規劃:
1。核心原種田(50畝):采用最純正的、在空間內經過多代提純復壯的原種,實行最嚴格的隔離和栽培管理,確保種子純度達到最高標準。這塊田是未來種子質量的根基。
2。一級種子擴繁田(100畝):使用核心原種田收獲的種子,進行擴大繁殖,為明年更大面積推廣提供種源。
3。高產栽培試驗田(50畝):進一步細分為幾個小區,進行不同施肥水平(氮、磷、鉀配比)、不同播種密度、不同灌溉制度的對比試驗,旨在摸索出一套適合“凌選一號”的高產、高效、標準化栽培技術規程,為未來大面積推廣提供技術支撐。
這個方案不僅考慮了當前的生產,更著眼于未來的可持續發展和技術儲備,得到了社員們的一致贊同,連李大爺都頻頻點頭,私下對老伙計說:“風娃子這事,辦得地道!想得長遠!”
就在凌家坉上下摩拳擦掌,準備在秋播中大干一場,為明年的豐收打下堅實基礎時,一股潛藏的暗流,借著秋風的掩護,再次悄然而至。
這天下午,凌風從公社參加秋播物資分配會議回來,自行車后架上馱著剛領到的幾袋磷肥。路過村東頭那片連接著水庫排水渠、地勢低洼的蘆葦蕩時,他無意中瞥見兩個穿著藍色勞動布工作服、干部模樣的人,正在洼地邊指指點點,一人拿著圖紙,另一人拿著測量尺,一邊比劃一邊在本子上記錄著什么。這兩人面生,不是公社水利員。
凌風心里一動,假裝自行車鏈條脫落,蹲在路邊修理,暗中留意他們的談話。斷斷續續的話語隨風飄來:
“……這洼地是關鍵節點……填平這一片,水就能引向東南……”
“工程量不小……但要是改了道,這邊幾百畝地……”
“嗯……盡快拿出初步方案……上報……”
凌風的心里猛地一沉!這片洼地是凌家坉農田排水系統的天然“蓄水池”和關鍵通道。夏季暴雨時,上游來的洪水會在此蓄滯,緩慢排出,保護下游大片良田。如果被填平或者排水被強行改道,一旦遇到稍大的降雨,洪水無處可去,必將直接沖向地勢較低的農田——其中就包括他們規劃為良種繁育基地的那二百畝水澆地!這簡直是釜底抽薪的毒計!
他不動聲色地修好“鏈條”,騎上車離開。回到村里,立刻找到王福滿和孫大壯,將所見所聞和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啥?要填洼地?改水道?”王福滿一聽就急了,“那不是要了咱隊的命根子嗎?夏天一發水,那種子田還不全泡湯了?哪來的施工隊?公社水利站沒通知啊!”
孫大壯眉頭緊鎖:“風小子看得準,這招太陰了!明著不來,來暗的,想制造天災人禍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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