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地的時候,他想起小時候跟著爹種地的樣子。爹也是這樣,把地整得細細致致,說“土地是活的,你對它好,它才給你長糧食”。那時候他還小,蹲在田埂上玩泥巴,爹就教他認種子,說“高粱籽要挑紅的,谷子要挑圓的”。如今爹不在了,他握著鐵鍬的手,也像爹當年那樣,有了薄薄的老繭。
“哥,你歇會兒。”凌月提著個水壺跑過來,額頭上全是汗,“娘讓我給你送水。”
凌風接過水壺,喝了兩口,水是溫的,里面還放了兩顆紅棗。“你咋跑來了?快回去,地里涼。”
“我?guī)湍惆尾荨!绷柙露紫律恚∈衷诘乩锇抢匆娨豢眯‰s草就拔起來,“哥,這種子種出來,能結好多糧食不?”
“能。”凌風摸了摸她的頭,眼里帶著笑,“等長出來,比咱家房頂還高。”
凌月眼睛一亮:“那我要等著看!”
整好地,凌風按照在農技站學的方法,用鋤頭開了淺溝——行距一尺,溝深兩寸,不深不淺,剛好能讓種子扎根。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捏起一粒高粱籽,像托著個寶貝,輕輕放進溝里,再用手捧起細土,慢慢覆上,輕輕壓實。每一粒種子,他都看得仔細,放得均勻,生怕哪一粒沒放好,長不出來。
種完空間種子,他又在旁邊緊挨著的地方,用同樣的方法,種上了本地的老品種高粱和谷子——這是他特意留的對照,得看看兩種種子到底差多少。為了怕花粉混雜,他還在試驗角周圍種了一圈豆角,豆角藤長起來,就能當個簡易的隔離帶。
這事他本來想悄悄弄,可凌家坉就這么大,一點動靜都藏不住。
第二天早上,張嬸挎著菜籃子去菜地,路過凌風的自留地,看見他蹲在地里忙活,踮著腳喊:“風小子,你這地里種的啥呀?咋跟別人種的不一樣?”
凌風直起腰,笑著答:“張嬸,弄點外地種子試種,看看能不能長。”
“外地種子?”張嬸湊過來,瞇著眼睛看地里的小苗,“這苗看著倒精神,就是太金貴了,這么點地,種得比繡花還細。”
消息就這么傳開了。
田埂上,劉叔蹲在地上抽煙,看著凌風種地,跟旁邊的人嘀咕:“這風小子,讀了幾年書,心思就不在正道上了。有那工夫,多種兩畦洋白菜,秋天還能腌點酸菜。”
旁邊的人嘆了口氣:“人家是公社技術員,懂的比咱多。說不定真能試出好東西來。”
“好東西?”劉叔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我種了三十年地,就信老祖宗傳下來的品種,外地的玩意兒,水土不服!”
議論聲飄進凌風耳朵里,他只當沒聽見,繼續(xù)手里的活。他知道,村里的人大多這樣,認老理,不相信新鮮事,多說無益,得看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