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也不在意,默默地走到靠墻角的一個空鋪位——這里離窗戶近,能透進點光,而且相對安靜。他放下背包,先把草墊子拍了拍,抖掉上面的灰塵,然后鋪上自帶的粗布床單,把換洗衣服疊好放在鋪尾,挎包則塞在枕頭底下,里面的餅子和咸菜得小心放著,別被老鼠啃了。
收拾完行李,他從背包里拿出那本邊角已經卷邊的《農作物栽培學》(初級本),又掏出一個小本子和鋼筆——這是他特意托公社文書買的,準備記培訓筆記。他坐在鋪沿上,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安靜地翻看著,遇到之前沒弄懂的知識點,就用鉛筆在旁邊做個記號,等著上課的時候問老師。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光斑,與周圍略顯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喂,你就是紅星公社那個‘高產大戶’凌風?”孫明突然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戲謔,“聽說你那試驗田畝產一千多斤?是不是用了啥偏方啊,給大伙分享分享?”
凌風抬起頭,看了孫明一眼,平靜地說:“沒有偏方,就是精細管理,選好種子,科學施肥澆水。”
“科學施肥?”孫明嗤笑一聲,放下手里的手冊,“就你們那山區旱地,能有啥科學?我看啊,說不定是往麥地里埋了啥好東西,蒙人的吧。”
旁邊一個抽煙的中年技術員也跟著起哄:“就是,咱們種了十幾年地,最高畝產也就六百多斤,他一個毛頭小子,能種出一千斤?打死我都不信。”
凌風沒再說話,只是笑了笑,重新低下頭看書——跟這些帶著偏見的人爭辯,沒用,等培訓結束,用真本事說話就行。倒是對面的李建國放下手里的鋤頭,看了孫明一眼,慢悠悠地說:“話可不能這么說,山里有山里的種法,我去年去紅星公社辦事,見過凌家坉的試驗田,麥苗長得確實齊整,比周圍的田塊好太多,說不定人家是真有本事。”
孫明哼了一聲,沒再搭話,只是臉色更不好看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凌風就提前到了二樓大會議室。會議室里已經來了不少人,長條木桌擺得整整齊齊,墻上掛著“全縣農業技術推廣骨干培訓班開班動員會”的紅色橫幅。他找了個靠后的座位坐下,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八點整,開班動員會準時開始。主持會議的是縣農業局分管科技的副局長馬文斌,五十多歲,頭發有些花白,穿著一身灰色中山裝,看起來很嚴肅。他先是講了當前的農業生產形勢:“去年咱們縣的小麥平均畝產才三百二十斤,比地區平均水平低了五十斤,比先進縣更是差了一百多斤。今年縣委、縣政府把農業生產放在首位,要求我們大力推廣優良品種和先進技術,爭取小麥畝產提高到三百八十斤,玉米畝產突破四百斤。”
馬副局長的聲音洪亮,透過墻上的喇叭傳得很遠:“這次組織大家來培訓,就是要讓你們學到真本事,回去后當好‘技術種子’,把新技術、新方法推廣到千家萬戶的田地里。你們都是各公社推薦的骨干,希望大家珍惜這次機會,端正學習態度,認真學、刻苦鉆,別辜負組織的信任。”
講話高屋建瓴,臺下學員的反應卻各不相同:有的拿出鋼筆,認認真真地記錄著每一個要點;有的靠在椅背上,眼神渙散,顯然沒聽進去;還有的偷偷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培訓結束后能不能評上優秀。孫明坐在前排,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馬副局長,顯得很積極,偶爾還會帶頭鼓掌。
動員會結束后,按照培訓安排,學員們按作物種類分成了糧油組、經濟作物組和蔬菜組。凌風被分到了糧油作物組,這個組的學員最多,有二十多個人,都是來自各個公社的小麥、玉米種植骨干。
糧油組的組長是縣農業科學研究所的張建國,約莫四十多歲年紀,身材瘦削,面容嚴肅,不茍言笑,鼻梁上架著一副老式黑框眼鏡,看人的眼神很銳利,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我不管你們以前在公社多厲害,來了這里,就得從零開始學,學不會、不認真學的,直接打回原單位,別在這兒浪費時間。”語氣嚴厲,讓原本有些松散的學員們瞬間安靜下來。
正式的理論學習開始了,課程安排得滿滿當當,從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四節課,下午兩節課,晚上還安排了自習。課程內容包括土壤肥料學基礎、植物生理學常識、主要作物病蟲害識別與防治、良種繁育技術、田間試驗設計等,都是實打實的硬知識。
講課的老師都是農業系統的專家:教土壤肥料學的是農業局的陳工程師,六十多歲,頭發花白,講課很細致,每一個知識點都要結合縣里的實際地塊來講;教病蟲害防治的是農科所的王研究員,常年扎根田間,講的都是實戰經驗;教良種繁育的就是組長張建國,他自己培育過兩個玉米品種,在縣里推廣后很受農戶歡迎。
對于只有初中文化底子的凌風來說,這些課程有一定難度。特別是植物生理學里的“光合作用原理”“呼吸作用機制”,還有土壤肥料學里的“有機質分解過程”,滿是專業術語,聽起來就像聽天書。但他這幾年從未間斷過自學,遇到不懂的就向劉技術員請教,或者翻遍能找到的所有農業書籍琢磨,更重要的是,他在田間地頭摸爬滾打了三年多,積累了大量第一手的實踐經驗——老師講的“土壤墑情判斷”,他能立刻聯想到自己試驗田澆水后土壤的手感;老師講的“小麥分蘗規律”,他能對應到不同施肥量下麥苗的生長狀態。很多抽象的理論知識,他都能迅速與自己熟悉的農事操作對應起來,理解起來反而比一些只會死記硬背書本條文、缺乏實踐經驗的學員要快、要深。
張建國講課有個特點,喜歡隨時提問,而且專挑那些看起來基礎、卻能檢驗學員真實水平和實踐經驗的問題。一次講到小麥銹病的發病規律和綜合防治措施時,他在臺上講完理論要點——條銹病“條銹成行,葉銹亂,稈銹是個大紅斑”的識別口訣,以及農業防治、化學防治、生物防治的綜合措施后,目光掃過臺下,最后定格在凌風身上:“凌風同志,你來自基層生產一線,理論知識咱們可以慢慢學,但實踐經驗很重要。請你結合你們凌家坉的實際情況,談談在生產中,你們是怎么早期識別小麥銹病的?又是采取哪些具體措施進行防治的?效果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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