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會計老周已經(jīng)組織了一幫手腳麻利的社員,將幾間舊庫房徹底打掃干凈,用石灰水簡單消了毒,鋪上了厚厚的干草,搭起了長長的通鋪。婦女主任則帶著幾個能干的中年婦女,在臨時伙房里支起了大鐵鍋,開始燒水,準備第一頓“工糧”——依然是摻了大量曬干的野菜、蘿卜纓子和少量麩皮的稀粥,但相比之前純粹救急的、清可見底的糊糊,明顯要稠厚一些,至少能讓人真切地吃到糧食的顆粒感,感受到一絲飽腹的希望。
凌風沒有直接參與前臺篩選和具體的安置事務,但他始終像一位隱藏在幕后的總指揮,時刻關注著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進展。他會選擇不同的時間點,悄無聲息地來到安置點附近,遠遠地觀察。他看到那些被選中的災民,在歷經(jīng)磨難后,捧著那碗熱氣騰騰的、象征著生存希望的粥時,眼中重新燃起的熾熱光芒和無法抑制的感激之情;他看到孫大壯和指定的管理人員,如何有條不紊地給他們劃分小組,指定臨時組長,講解未來的勞動安排和工分制度,大多數(shù)人臉上都流露出一種找到組織的踏實感和對未來的期盼。一種初步的、基于嚴格規(guī)則和明確預期的秩序,正在這個臨時的、簡陋的共同體中慢慢建立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里,凌家坉的日常生活中,融入了一道獨特而引人注目的風景線。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在本村社員們陸續(xù)起床,開始一天各自的忙碌時,村南頭安置點的三十名青壯年災民,也已經(jīng)在水井邊簡單洗漱完畢,在孫大壯和幾名民兵的帶領下,扛著鐵鍬、鎬頭、扁擔、土筐等工具,排著不算整齊但秩序井然的隊伍,迎著凜冽的寒風,奔赴各自指定的勞動工地——陂塘加固的堤壩上、水渠清理的淤泥中、后山荒地平整的亂石堆前。勞動是異常繁重和艱苦的,尤其是在天寒地凍的冬季,雙手凍得開裂,汗水浸透破舊的衣衫后又結成了冰碴,但工地上卻很少聽到抱怨聲。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揮出的每一鎬,挖出的每一鍬土,抬起的每一筐石,都直接而清晰地轉化成了記在墻上的工分,關系到自己下一頓能否吃飽,關系到自己能否熬過這個漫長的冬天。號子聲、鐵器撞擊石頭的鏗鏘聲、沉重的喘息聲、以及監(jiān)工民兵偶爾的指揮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充滿艱辛、卻又洋溢著頑強生命力和原始希望的勞動畫卷。
凌風會不定期地、看似隨意地到各個工地巡視。他從不指手畫腳,干預具體勞動,大多時候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觀察,有時會走到正在休息的災民中間,蹲下身,用平和的語氣和他們聊上幾句,問問他們從哪里來,家里還有什么人,對現(xiàn)在的活計和伙食有什么看法或困難。他的態(tài)度親切而自然,沒有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這種尊重贏得了這些背井離鄉(xiāng)、飽嘗世態(tài)炎涼者的好感和信任,也讓他能更直接、更真實地掌握安置民的思想動態(tài)和實際需求。通過觀察和交流,凌風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安置民都質樸、感恩、肯下力氣,對凌家坉能給他們這條靠勞動換飯吃的活路充滿了感激,將這里視作了暫時的避風港。當然,也難免有個別企圖偷懶耍滑、或者私下抱怨口糧定量太少的人,但在嚴格透明的工分制度、集體勞動的相互監(jiān)督氛圍以及管理人員的及時糾正下,這些個別現(xiàn)象很快就被壓制或邊緣化了,無法形成氣候。
“以工代賑”的模式,在凌家坉的艱難探索中,初步顯現(xiàn)出了它的積極效果和生命力。陂塘的堤壩明顯加高加固了,蓄水容量增大了不少;幾條主要引水渠里的淤泥和雜草被清理得干干凈凈,水流變得通暢;后山那片亂石坡,在眾人日復一日的努力下,大塊的石頭被撿走壘成了田埂,土地也初見平整的模樣。這些工程的完成,將為凌家坉來年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帶來實實在在的、長遠的好處。而安置的災民們,則通過自己辛勤的汗水,換來了雖然清苦但足以活命的基本口糧,生命得以延續(xù),麻木的眼神中也漸漸恢復了光彩,甚至開始有了對未來的些許憧憬。凌家坉本村的社員們,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看到這些外鄉(xiāng)人確實是實打實地在干活,在為集體創(chuàng)造著看得見的價值,而不是單純地消耗本村寶貴的糧食儲備,最初的排斥、疑慮和不安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默許和接納,有時在工地上相遇,還會互相遞碗熱水,搭把手幫個忙,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基于共同勞動和生存需求的共生關系,開始在兩個群體之間悄然萌芽。
然而,凌風的頭腦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清醒和警惕。他深知,眼下這種脆弱的平衡來之不易,且潛藏著無數(shù)的風險和矛盾,它們可能像暗流一樣,在平靜的表面下悄然涌動,隨時可能因為某個意外事件而爆發(fā)。
一天傍晚,夕陽的余暉給寒冷的村莊抹上了一層凄涼的橘黃色,凌風正在自家后院那小塊被精心遮掩的“自留地”里,仔細觀察著他那些秘密試驗的、在嚴寒中依舊頑強存活的作物,民兵隊長孫大壯腳步匆匆地找了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風小子,有件突發(fā)的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孫大壯把凌風拉到背風的墻角,壓低聲音說,“今天下午在后山平整荒地的時候,有個叫趙老四的安置民,搬一塊大石頭時腳下打滑,摔了一跤,石頭壓到了腳踝,腫得老高,看樣子傷得不輕,怕是短時間內(nèi)干不了重活了。赤腳醫(yī)生已經(jīng)去看過,敷了草藥,說要好好靜養(yǎng)些日子。你看……這事該怎么處理才妥當?”
凌風心里“咯噔”一下。工傷!這是他一直在擔心會出現(xiàn)的情況之一。如果按照嚴格的“不勞不得”原則,趙老四養(yǎng)傷期間自然沒有工分,也就沒有口糧,但這顯然過于冷酷,容易讓其他安置民寒心,甚至可能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煽動不滿情緒。但如果完全包攬,無償供養(yǎng),又違背了“以工代賑”的初衷,開了不好的先例,以后類似情況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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