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門的第三天,老宅那邊終于熬不住了。
凌建軍和凌建設本就是偷奸耍滑的性子,入冬前根本沒好好準備過冬的物資。柴火只砍了一點濕噠噠的雜木,沒幾天就燒完了;糧食更是早就見了底,食堂斷炊后,兩人出去找了幾次食,只挖到幾根發黃的野菜根,早就被一大家人分著吃了。
老宅的屋子比三房的破屋好不了多少,四處漏風。王菊香裹著兩件打了補丁的舊棉襖,還是凍得嘴唇發紫,雙手不停地搓著,牙齒打顫;趙桂芹抱著孩子縮在炕上,孩子凍得哭個不停,她自己也餓得前胸貼后背,連哄孩子的力氣都沒有。
“不行了……再這么下去,真要凍死在這屋里了……”王菊香有氣無力地推了推身邊的凌建軍,聲音抖得像篩糠,“去……去老三那兒看看……他們家肯定有辦法……之前煉鋼的時候就藏私,現在肯定有柴火有糧食……”
凌建軍也冷得受不了,雙手凍得通紅,指尖都有些發僵。他知道去三房討東西丟人,但現在實在沒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行……我去看看……你在家等著。”他又拉上同樣凍得瑟瑟發抖的凌建設,“老四,你跟我一起去,多個人,也好說話。”
兩人穿上家里最厚的、卻依舊破舊的衣服,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厚厚的積雪,往三房走去。雪沒到了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積雪灌進鞋里,凍得腳生疼。兩人的臉都凍得青紫,鼻涕直流,頭發上、眉毛上都結了白霜,看起來狼狽不堪。
到了三房院外,凌建軍伸出凍僵的手,用力拍了拍門板,聲音因為寒冷和虛弱而發抖:“老三……開開門……是我……凍死了……”
凌風正在屋里整理從空間里取出的少量雜糧,聽到敲門聲,心里冷笑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他走到門邊,透過門縫看了看,確認是凌建軍和凌建設,才緩緩拉開門閂。
“大伯,四叔?”凌風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往兩人身上看了看,“這大雪天的,你們來干什么?”他側身讓兩人進屋,語氣里帶著冷淡。
一進屋,撲面而來的暖意就讓凌建軍和凌建設猛地打了個哆嗦——屋里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不止十度,灶膛里還有火星在跳動,空氣中隱約有食物的香味。兩人貪婪地吸著暖空氣,快步湊到灶膛邊,伸出凍僵的手,恨不得把整個手都伸進灶膛里。
“呼……真暖和……”凌建設嘆了口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灶膛邊堆著的幾捆干柴——那些干柴木質堅硬,顏色深褐,一看就比他們之前燒的雜木好太多,“老三……你們這柴火……真好……燒起來肯定旺……”
凌建軍也盯著干柴,喉嚨動了動,吞了口口水。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老臉漲得通紅:“風小子……家里……還有吃的沒?你奶在家快餓暈了,連口熱水都喝不上……能不能……能不能勻點給我們?”
凌風早就料到他們會要東西,臉上立刻露出氣憤的表情,大聲道:“大伯,四叔,當初分家分了多少糧食你們不清楚,吃食堂時又全交上去了,現在的就剩秋收時弄的一點小薯干和野菜干,我們家也就是這么硬撐著。”他指了指灶膛邊的干柴,“這柴火是我入冬前偷偷砍的,就這么幾捆,省著點燒,也就能撐個五六天。吃的更別提了,每天就靠這點野薯粉摻野菜熬糊糊,云娃和雨娃都餓得沒力氣說話了,哪還有多余的糧食啊?”
他一邊說,一邊朝李秀娥使了個眼色。李秀娥立刻會意,端著一碗早就準備好的、黑乎乎的野菜糊糊走過來——這碗糊糊里幾乎沒放多少粉,全是切碎的、發黃的野菜,看起來難以下咽。她看到凌建軍和凌建設,下意識地把碗往身后藏了藏,臉上露出“舍不得”的表情。
這個動作更“證實”了凌風的話。凌建軍信了大半,但還是不甘心——三房屋里這么暖和,肯定有不少柴火,就算沒糧食,柴火總得勻點吧?他又開口:“風小子,糧食沒有就算了……那柴火……能不能勻我們一點?就一小捆,夠我們燒熱一晚上炕就行,不然你奶真要凍壞了,你爹的名聲也不好聽……”
凌風低下頭,像是在“艱難地掙扎”,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衣角。過了幾秒,他才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行吧,大伯。看在爺奶的面子上,柴火我勻你們一小捆。”他走到柴堆邊,故意挑了一捆最細、里面混了不少碎柴的,“這捆你們拿回去,省著點燒,夠燒一晚上了。”
他又轉頭對李秀娥說:“娘,給大伯他們盛一碗糊糊吧,奶餓壞了,先墊墊肚子。”
李秀娥“不情愿”地走到灶邊,盛了滿滿一大碗野菜糊糊——碗很大,但里面幾乎全是野菜,粉少得可憐。她把碗遞給凌建軍,嘴里還念叨:“這可是我們省下來的,你們可別浪費了。”
凌建軍和凌建設看著那碗糊糊和那捆細柴,雖然心里失望,但總比沒有強。凌建軍接過糊糊和柴火,連忙道謝:“謝謝風小子,謝謝弟妹!我們回去了,等以后有了,肯定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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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不用謝。”凌風語氣沉重地說,“這年景,誰家都難。以后……真得靠自己了,我們家也沒多少東西能幫襯的了。”他特意加重了“靠自己”三個字,暗示他們以后別再來添麻煩。
凌建軍和凌建設哪還顧得上聽這些,抱著柴火和糊糊,急匆匆地往回走。雪地里,他們的背影很快就變成了兩個小小的白點。
凌風關上院門,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點“援助”微不足道,既全了父親表面的情分,避免了他們狗急跳墻,又暗示了“以后不會再幫”,為徹底劃清界限鋪墊。老宅的人要是識相,就該知道適可而止;要是不識相,下次再上門,他可就不會這么“好說話”了。
李秀娥走到凌風身邊,小聲問:“小風,咱們的柴火和糧食也不多,這么給他們,咱們以后夠不夠啊?”
“娘,放心吧。”凌風拍了拍母親的手,“我在外面還有儲備,夠咱們用的。給他們這點,只是不想把關系鬧太僵,省得他們在外面說咱們壞話。”
李秀娥點點頭,不再多問。她知道兒子有分寸,肯定不會讓家人受委屈。
打發走凌建軍和凌建設,夜色已經深了。窗外的雪還在下,寒風依舊呼嘯,但屋里的暖意卻絲毫未減。凌云和凌雨早就困得睡著了,小腦袋靠在炕上,呼吸均勻,臉上帶著一點淺淺的笑意——大概是夢里吃到了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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