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廢棄土房內寒意刺骨。陸沉野和林晚寧分食了那半個烤紅薯,甜糯的食物暫時驅散了部分饑餓與寒冷,卻驅不散心頭沉甸甸的疑慮。
“那個老農,”林晚寧壓低聲音,靠在冰冷的土墻上,目光透過門縫警惕地觀察著外面寂靜的山林,“他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可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陸沉野閉目養神,但全身肌肉依舊處于微繃的警戒狀態,聞言緩緩睜開眼,眸中銳光一閃。“他的破綻在于太‘恰到好處’。”他聲音低沉,帶著洞悉一切的冷冽,“我們剛找到這個落腳點,他就‘恰好’砍柴歸來發現我們。主動提供食物,主動提出帶路……在眼下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一個普通老農,真有這份膽量和熱心腸?”
銀色彈幕無聲浮動:【眼神有過一瞬間的算計,雖然掩飾得很好。向導?伏擊區?……但愿是我想多了,但必須做最壞打算。】
林晚寧心一沉,陸沉野的觀察和直覺從未出錯。“那我們明天……”
“將計就計。”陸沉野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如果他真是眼線,拒絕他只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動用更激烈的手段。不如順勢而為,看看他們究竟布下了什么陷阱,或許還能找到突破口。”
他挪到林晚寧身邊,借著微弱的月光,用樹枝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快速劃動。“記住,如果他帶我們走的路,是往這個方向,”他畫出一個大致的地形,指向東南方一片標記著陡峭山崖的區域,“或者試圖將我們引入任何地形復雜、易于埋伏的峽谷、密林,那基本可以確定是陷阱。”
“那我們怎么辦?”
“示弱,跟進,但要時刻保持警惕,尋找反制機會。”陸沉野眼神冰冷,“我會在路上制造標記,如果山鷹他們還活著,或者我們的人能找到附近,或許能看到。另外……”
他頓了頓,看向林晚寧,語氣凝重:“一旦發生沖突,你首要任務是自保,找機會帶著數據和筆記躲起來。他們的主要目標可能是我,或者是我們兩人,但證據必須送出去。”
林晚寧下意識想反駁,但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決絕,知道這是最理性的安排。她用力點頭:“我明白。你也要小心。”
后半夜,陸沉野依舊按照原計劃,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土房。他需要親自去確認村口的布防,并嘗試尋找通訊手段。
林晚寧獨自留在黑暗破敗的土房中,心臟因緊張而微微加速。她握緊了陸沉野留給她的、唯一防身用的匕首,耳朵豎起來,捕捉著外界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山林的風聲、不知名蟲豸的鳴叫,此刻都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微的、有節奏的三聲叩響——是陸沉野約定的安全信號。
林晚寧松了口氣,輕輕拉開房門。陸沉野閃身而入,身上帶著夜露的濕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
“情況如何?”林晚寧急切地問。
“村口看守很嚴,兩班倒,沒有松懈。村里靜得出奇,不像普通山村夜晚。”陸沉野語速很快,“我在村尾一個廢棄的倉庫里,找到了一部老式手搖電話機,但線被剪斷了,無法使用。看來對方考慮得很周全。”
唯一的希望破滅,氣氛更加凝重。
“不過,我聽到了點動靜,”陸沉野繼續道,眼神微瞇,“那些‘眼線’之間用了加密的簡易手語交流,雖然看不清具體內容,但其中一個手勢,指向的方向,和老農提到的‘小路’方向大致吻合。”
這幾乎坐實了老農有問題。
“天快亮了,準備一下。”陸沉野將匕首遞還給林晚寧,自己則檢查著那僅剩一發子彈的手槍,以及幾件可以作為臨時武器的尖銳石塊和木棍。
東方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驅散了部分黑暗,但山林間的霧氣開始升騰,給即將到來的黎明蒙上了一層不確定的陰影。
果然,在天色將明未明、最為昏暗的時刻,那個佝僂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土房外,依舊是那副憨厚謹慎的模樣。
“兩位同志,俺來了。”老農壓低聲音,“趁現在天還沒大亮,守夜的人也最困,咱們趕緊走吧?”
陸沉野和林晚寧對視一眼,眼中都已了然。陸沉野臉上擠出一絲疲憊和感激:“多謝老伯,麻煩您了。”